低年級的兒童哲學課：有沒有聖誕老公公？

在「為什麼」之外，跟孩子對話的大魔王之一，是他們天馬行空的想像。這種想像力在幼稚園常讀繪本時是個巔峰。可是一進小學，當「幼稚」這個詞出現在同儕的對話中，好像連孩子自己都會去壓抑這些想法。對有些低年級學童的家長來說，這時反倒會開始煩惱，希望孩子在隨著現實長大的同時，仍然能保有童趣的想像——希望孩子保有創意。

「聖誕老公公」是一個明顯的例子。許多家長還是會精心的、秘密的為孩子帶來聖誕老人的禮物。可是，當孩子已經接收到「可能沒有聖誕老公公」的訊息時，可以怎樣回應他的疑問，為他童年的想像與相信保留一點空間呢？

從觀察到推理：孩子如何思考「有沒有聖誕老公公」

在哲學上，「想像／虛構／傳說的事物存不存在」，是一個有各種見解的問題。這表示「有沒有聖誕老公公」是一個可以帶出豐富思考的題目。但如同我在〈低年級的兒童哲學課：從「玩」想起〉一文提及的，大人不需要是哲學老師，只要透過「聆聽、梳理、重組、類比、推理」就可以引發孩子許多想法。在這篇文章，我將展現「推理」對於討論這個題目的幫助。

接下來，就來看看一群正開始對聖誕老人將信將疑，又幾乎都受過屁屁偵探的推理訓練的二年級生，進行了怎樣的討論吧！

在去年（2024）耶誕節後的晨光時間兒童哲學課，我鼓起勇氣跟孩子說：「耶誕節剛過，今天我們來討論『有沒有聖誕老公公』！我要先說，我們要談的不是『相不相信』，而是要像屁屁偵探一樣，運用『推理』來證明有沒有。」

投票結果，選擇要證明「沒有」的同學有 5 位，其他 22 位選擇要證明「有」。

短短 40 分鐘的課堂，最後只夠 4 位同學發表他們「沒有聖誕老公公」的推理。以下分別以ＡＢＣＤ代稱這四位同學，其他字母代稱回應的同學。

1. 引導思辨：根據證據來推理

第一位就很勁爆了。Ａ劈頭就說：「我睡覺時看到我媽把禮物丟到我床上，差點打到我的頭！」「前幾天我還看到她在拆網購的紙箱，裡面是我的禮物。」

我：「哎呀呀，這已經是目擊證據了，各位偵探要怎麼反駁這麼堅強的證據呢？」

Ｅ回應說：「那份是你媽媽給你的聖誕禮物啊。像我就有我媽媽給的，還有聖誕老公公給的。」

Ｆ接著說：「對呀，而且這個證據只能證明你的禮物是媽媽給的，不能證明沒有聖誕老公公。」

我：「哇賽，Ｅ跟Ｆ可以當屁屁偵探的助手喔。」

Ａ自己也說道：「嗯，也說不定是聖誕老公公很忙，請我媽媽幫他給我禮物。」

Ｅ：「也請你媽媽幫忙網購～」

【引導記要】因為開場就有提到屁屁偵探，所以小朋友能夠明白「根據證據來推理」是這場討論的重點，加上引導時使用一些諸如「證據」、「反駁」之類的詞彙，可以起到導引思路的作用。

2. 引導思辨：把質疑說清楚

Ｂ：「老師，聖誕老公公只有 1 個，而且我們睡著之後只有幾個小時，那他怎麼送完禮物？」

我：「很好喔，你是不是要說，因為時間太短，一個人根本送不完禮物，所以沒有聖誕老公公？」

Ｂ：「嗯，是。」

Ｇ分享說：「誒，我家有一本書叫《聖誕老人的秘密基地》，他說光是在冰島，就有14個聖誕老公公喔！」台下議論紛紛。

我：「感謝Ｇ的資訊。另外我要補充，有人計算過，如果只有 1 位聖誕老公公，他要送完所有禮物的話，移動速度必須是音速的 30,000 倍。這太快了，這也是為什麼人類的眼睛看不見祂。」

Ｆ：「所以根據Ｇ跟老師說的，可能有好幾個聖誕老公公，然後他們都用超音速移動，所以我們班的同學才都有收到禮物，而且也沒人看見聖誕老公公。」

我：「Ｆ你是小偵探嗎，很好的推理喔。Ｂ你接受嗎？」

Ｂ：「嗯，我接受。而且我想接著說，Ａ可以看到他媽媽丟禮物到他頭上，是因為媽媽的速度慢慢的。」

我：「哈哈，有可能喔！」

Ａ：「我媽媽丟得很快啦！」

【引導記要】這一段的重點有兩個。一是幫助Ｂ把質疑說清楚，這可以幫助同學找到關鍵問題。二是肯定每一位發言的同學，這會讓更多人樂於發言。

3. 引導思辨：有多少證據說多少話

Ｃ：「我在我們教會的後台，看到很多人在打扮成聖誕老人。我認為聖誕老公公都是人扮的。」

Ｈ：「聖誕節那天早上，我也在妹妹的幼兒園外面看到有人扮成聖誕老公公在發糖果！」

Ｃ：「而且我知道哪邊有在賣聖誕老人的衣服，學校附近的文具店就有。」

Ｅ：「就是因為聖誕老公公需要幫忙，所以祂讓很多人都可以打扮成祂來幫祂啊。像Ａ的媽媽就有幫助祂。」

我：「我問大家一個問題喔，『人可以買到衣服打扮成聖誕老公公』，可以證明聖誕老公公不存在嗎？」

Ｅ：「我覺得不行。」

Ｆ：「我也覺得不行。」

我：「為什麼呢？Ｅ你說說看。」

Ｅ：「嗯……因為這只能證明『有人打扮成聖誕老公公』。」

Ｇ：「我知道了啦！就像是大野狼可以打扮成小紅帽的奶奶，不代表小紅帽沒有奶奶！」

我：「很棒的聯想喔！」

【引導記要】這一段的重點是要讓孩子意識到「有多少證據說多少話」。

4. 引導思辨：從釐清證據到重新思考

Ｄ：「聖誕老公公要怎麼知道我們是不是乖小孩啊，祂又不可能一直看著我們。」Ｇ：「有聖誕小精靈啊！我家的書上就有說。」

我：「對呀，到處都有小精靈，像是現在就有一隻躲在冷氣的出風口。」

Ｄ：「我又沒看到祂！」

Ｆ：「根據證據來推理，沒看到只能推理出我們看不到喔。」

Ｄ沒辦法回答。

我：「沒看到的東西就不存在嗎？請大家一起想一想，你閉上眼睛的時候，這個世界會不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呢？Ｄ，我們來做個實驗。你是不是看得到你眼前的東西，而且可以預測你閉上眼又睜開後會看到的東西？」

Ｄ：「對。」

我：「好的，請你閉上眼睛一下，10 秒鐘以後再睜開來。」

10 秒之後，睜開眼睛的Ｄ嚇得噴笑出來，因為他的課外書幾乎貼在他的臉上。目睹全程，知道是我把書移到他眼前的同學也全都笑了。

我接著走向門口，問同學：「打開門後，是不是就是走廊？」

異口同聲的說：「是。」

我：「會不會打開以後，突然看見導師！」台下笑到歪腰。

我：「你們如果沒有往後面看，會知道導師坐在後面嗎？」

很多人說：「會！」

我：「真的嗎？那誰可以跟我說，導師剛剛離開教室幾次？」

幾位同學說：「兩次！」「3次！」

我：「不，其實是 4 次！」坐在後面的導師忍住不笑。

我：「好，回歸正題，請問我們沒看到的東西，我們要怎麼知道它存不存在呢？Ｄ你要不要說說看。」

Ｄ：「嗯……我覺得沒看到就只能說沒看到，沒辦法判斷它存在或不存在……」

我：「說得很好喔。」

【引導記要】這一段有三個重點。一是幫助同學釐清證據與答案有多大關聯。二是透過互動，把抽象的思考具象化。三是把解答的機會還給提問的同學，讓他可以重新思考，也找機會給他肯定。

5. 結語引導自由思考

「最後，我要問問大家，今天同學提了四個推理，有哪一個成功證明聖誕老公公不存在嗎？」

大家搖搖頭。

我：「好，在下星期推理『有聖誕老公公』之前，我想講一件事。就是，你們知道可以寫信給聖誕老公公嗎？」

有些人點頭。

我：「那麼，如果聖誕老公公會回信給你，那他存不存在呢？我知道班上有同學收到過，而且不只一次喔。大家想想看吧！」

【引導記要】這段結語的重點在於留下伏筆，而且學到「有多少證據說多少話」的同學，腦袋應該就會開始轉了。

培養思辨，從大人「開始對話」起實踐

看完這份課堂記錄，各位大人讀者覺得自己有辦法操作嗎？

如果你認為有點難度，別擔心，開始對話就對了。

只要仔細聆聽，接著孩子的話講，即使你想分享自己的想法也記得抱持開放的心態，和他一起找尋他的答案的優點，相信孩子會樂意跟你分享想法的！回想和不識字的孩子一起共讀繪本的自己，那時候是不是也充滿童真，也想跟孩子一起徜徉在創意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