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老師對我的嫌惡，是讓我走入教職、改變孩子生命的動力

即使在全班同學面前被老師羞辱，我依然沒膽量回應，我不敢說出自己正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怎麼尋求幫助⋯⋯

1970年代末期，我還是個小學三年級的學生，有一天，我的老師要我從全班同學中走出去。那時的老師年輕、美麗也很受歡迎；她用玳瑁髮梳把一頭羽毛狀的金髮盤到頭後面，穿著很時髦的喇叭牛仔褲，腳踩著一雙厚底楔形鞋：她喜歡蝴蝶，也用蝴蝶裝飾教室。

當時絕大部分的女孩，都希望自己能跟老師一樣，在我記憶中，她就像高塔般矗立在我前方，交疊著兩個臂膀，身體斜靠在教室入口外側的一個櫃子上。我垂著頭站在她面前，兩眼盯著地面，感覺自己無所遮蔽和一臉緊張。

她以緩慢而冷靜的速度說：「黛安，我今天找你說話，是因為你沒有專心聽課。你沒有做自己該做的事。」老師停了一會，我感覺整個人被她的目光穿透，並做好心理準備面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而且，你全身髒兮兮的。如果你不改變自己的行為，不會有光明的前途等著你。」

老師或許是想激勵我（或至少是嚇阻我），所以採取行動說出了這些話，但她不知道的是，那星期早幾天，我父母在家中又起了衝突，只不過這次特別激烈。我的母親受了傷，警察帶走了我的父親，這次，他直到隔天早晨才回到家裡。我很害怕，不知道父親回家之後還會發生什麼事。我不想要猝不及防，焦慮逼著我保持清醒，無法入睡。我之所以沒有洗澡，是因為不想在全身光溜、毫無防備的時候被父親抓到。老師說的沒錯，我沒有專心在自己該做的事情上。

我全身骯髒是因為嚇壞了，如今，我卻只感到羞慚。然而，那一天我沒膽量回應老師。我沒辦法說出自己的故事，沒辦法尋求幫助，沒有言語或力量去改變自己的狀況。因此我走回教室裡，坐得離大家遠遠的，別人就不會被我身上的氣味困擾；同時，我盡最大的努力完成練習題。

為了改變教育現場，我走入教職

我之所以會成為教師，是因為覺得可以為像我這樣的孩子帶來改變，並認為自己可以了解他們的故事。我想像自己守護著這些孩子，如此，他們就不需要經歷我感受過的那種恐懼。更重要的是，我認為自己可以運用本身的學位、受到的訓練和幫助，來改變孩子的境況，斷開那些我學到和理解到的「徒勞的生活循環」。

在開始教書的前幾年，我理解到自己的目標有多麼崇高和不切實際。基本上，我根本沒辦法認識每一位學生。這麼多孩子到我課堂待上50分鐘，我也只有這些時間能了解他們在課堂外的情形，剩下的10分鐘則在我的掌握之外。等到我真的認識了學生、知道了他們的問題，卻沒辦法具體幫助他們什麼。更糟糕的是，他們甚至不一定希望我這麼做，他們想要的是有發聲的機會、有能力幫助自己，一如我先前想為自己追求的。

這些早期的教學經驗很令人洩氣，甚至可說讓人心碎。我帶著孩子們勉強拿到了文憑。當時那種感覺像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想當然爾，「勉強」還是沒有好到能進入大學，或是找到一份工作。我也遇到一些明知根本不可能畢業的孩子，對我來說，等在他們眼前的未來已經一清二楚。高中休學的孩子不太可能找到工作，不太可能賺到生活需要的收入；較可能變得貧窮窘迫，也較可能倚賴政府的補助、遭受健康問題帶來的折磨。我知道這些，卻找不到自己能實質提供幫助的方法，並對此大失所望。

各階層的孩子都在學習裡掙扎

並不是只有貧窮的孩子在苦苦掙扎，我在執行一個暑期閱讀計畫的時候，見過許多家境富裕的孩子，在傳統教學方法之下，跌入許許多多的巨大裂縫。我見過超級發奮努力的孩子，他們顯然對「真心學習」沒興趣，一心只想要好成績；我見過準備離家讀書的高中畢業生，知道他們一定會經歷幾番挫折，因為他們的生活太過倚賴成年人，以至於無法自立。

不管怎麼說，現實看起來就是：我們正在失去各階層的孩子。為什麼我們不能想方設法，幫他們準備好成為大人、準備好奮發前進呢？

談到教育，就會出現許許多多指責的聲音。我寫《預備教育的未來》這本書的目的，並不是要火上澆油、增添更多指摘。我很好奇，我們所創造的成功，是不是反而讓我們成為了受害者？

不管你是老師、家長或關心這議題的民眾，我們的教育已危在旦夕。大家都關心政府扮演的協助角色到底應該是什麼，卻忘了若個體能夠自力更生、自我實現，就不需要太多的協助；我們忘了若是個體能過一個豐盛圓滿的生活，對整個社區群體與社會是有益處的。我們看見國家的情況往下惡化，因而引發了焦慮和畏懼，卻忘了看可以讓我們往上恢復光榮的東西。

這本書裡許多案例和教學方法，可以作為你的手冊、指南或地圖，做出判斷並採取行動。藉由這本書，我希望你們能集結成為一群相信「成功」有更新穎、更寬闊定義的團體，而你也能知道如何為成功做更好的準備。

記住：當我們為孩子在每方面，做足了面對未來的準備，我們所有的人（不光是孩子自己）都一定會得到相對的收穫。

＊本文摘錄自親子天下出版《預備教育的未來》，未經同意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