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沒有意義怎麼辦？曾任大學校長的哲學教授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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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沒有意義怎麼辦

我會先說結論，人生有沒有意義可以再好好討論，就算沒有意義，還是可以有價值；就算生活總是達不到目的，甚至生命沒有意義，生活與生命本身仍可以活得有價值。接著，我會說「開兒智闖虛無森林」的故事。

開兒智闖虛無森林的故事

虛無森林的守關大將是吳剛與薛西佛斯，吳剛守在虛無森林東邊一個像月球表面的惡地上，薛西佛斯則守在虛無森林西邊一座高聳的火山下。

吳剛守的惡地上，有棵九百公尺高的月桂樹。吳剛在東方仙人學校時犯下大錯，被罰砍伐這棵月桂樹。月桂樹很特別，樹一受創，就立即復原，因此吳剛才砍下開口，樹便再閉合，次次如此，日日如此，年年如此，一直如此。薛西佛斯在西方仙人學校也犯了錯，所受的懲罰是必須將一塊巨石推上火山頂。每次到達山頂，火山就噴發，巨石又滾回山下，次次如此，日日如此，年年如此，一直如此，永無止境的重複下去。

吳剛砍樹與薛西佛斯推石上山，都是永恆的徒勞無功，看起來完全沒有意義，再也沒有比這種「做無意義的事＋永恆重複」的懲罰更嚴厲的了。

而所有進入虛無森林的人，都會落入與吳剛、薛西佛斯相同的處境，一直重複做著相同的事，永遠不會完成，無所成就。養小孩的母親，孩子一直養不大，眼看要大了，卻又變回小嬰孩；養病的人，眼看快康復了，卻又發病；存錢的人，眼看快達標了，每次都發生意外花用，存款餘額又歸零；上班族努力許久，眼看要升職了，空降的又來搶走……。有些人甚至更慘，在流水線上重複簡單的動作，在牢房裡轉圈踱步……。

開兒匆匆來到，獨自一人進入虛無森林，也不知道是白天或者已經天黑，忽然覺得寂寞。而在最寂寞的寂寞時，心魔偷偷襲來，低語迷亂開兒：「現在所活的這輩子，你會再重活一次，不僅如此，你會不斷的重活一模一樣的這輩子。每次都一樣，沒有絲毫新的東西，只是重複每一個痛苦、每一個喜悅、每一個想法、每一次嘆息，無論再怎麼微不足道，無論如何偉大，都會按照相同的次序發生。無論是眼前這隻蜘蛛，樹梢上的明月，此時此刻，還有我，都會一模一樣的不斷重複……。」

不細想，還不覺得有什麼，越細想，越覺得心魔的話還真是可怕。心魔說的或許只是一個假想的場景，但開兒心裡清楚知道，心魔說了我們逃避、不願面對的深刻真實。開兒想，就算不是一輩子一輩子重複的過，我的每一天、每一個月、每一年中很多事情也是不斷重複的，甚至重複失敗。雖然人生中不見得每一件事都有意義，但想到這樣全面的無意義，開兒不禁心中破底露出一個深淵，不斷冒出恐懼感。

森林深處的笑鴞發出忽遠忽近的竊笑聲，塔斯馬尼亞惡魔大嘴怪發出進食時的尖叫聲，笑翠鳥柯卡布拉的嘎嘎狂笑，一聲疊著一聲。一旦有人進入虛無森林，吳剛與薛西佛斯的工作就會轉成守關人的工作，要考驗闖入者能否通關，每次都如此，一直重複如此。吳剛兩手插腰，薛西佛斯雙腳大開，一左一右一起提出問題：「開兒，要過什麼樣的人生，剛剛的心魔才不會嚇到你？什麼樣的人生值得永恆回歸，無懼於不斷重複？什麼樣的人生才會超越不斷重複所造成的極度悲慘與無意義性？要怎樣過人生，你才不會在意它的平淡無奇？你知道，人生很可能真的都是平平淡淡，就算只活一次。」

開兒專注想著問題，試圖透過專注來躲開剛剛心魔帶來的恐懼，避開惱人笑鴞竊笑、大嘴怪尖叫，以及笑翠鳥嘎嘎狂笑的干擾。接著，他觀察吳剛與薛西佛斯，雖然一個說月亮神話，一個說希臘神話，兩人還是能不時交頭接耳，像三年不見的老朋友再見面時那樣熱絡交談，分享著彼此砍樹與推石的經驗與心得。

一直重複做相同的事，卻不僅無法期待成功，還無法期待不同的結果，一般人會因此變得極端痛苦，還可能瘋狂。但吳剛與薛西佛斯的人生雖然不斷重複，看起來卻一點也不悲慘。可見這兩個考官不僅心中有答案，答案也可以從他們身上觀察並獲得。

開兒想，如果他們兩人的行為與內心歷程全都不斷重複，那麼痛苦也只會重複，不會加劇。真的懲罰必須能增加痛苦，而要增加痛苦感，內心歷程就不能只是一直重複，必須有改變的可能，內心會因為行為重複而變得更痛苦，如此一來，不斷重複的失敗才會達到懲罰的目的。忽然，開兒明白了，「行為重複，內心不重複」使得懲罰成為可能，而這一點同時也開啟了超越之門。

專心看內心，開兒便看見了薛西佛斯每次推石上山都是一個充滿奮鬥、動腦，甚至盼望的過程。開兒看得很是感動，脫口對薛西佛斯說：「薛西佛斯，你推石上山一次，就像認真過了一次人生，『認真過人生』這個過程本身就具有高度價值，即使最終還是回到原點。」

肌肉像猙獰岩石，身形巨大的薛西佛斯一聽，眼淚像山泉一樣湧出。

開兒最喜歡看到強大的人落淚，一如喜歡看見柔弱的人表現出堅韌。他繼續說：「薛西佛斯，你每次推石上山就像認真過了一次人生，而既然這個過程具有高度價值，因此就算石頭推不上山頂，預定的目的沒達成，這不斷重複失敗的過程，仍是不斷產出高價值的過程。」

薛西佛斯的巨大身軀像小孩般跳躍著，高喊：「過關了、過關了，開兒、開兒、開兒，萬歲、萬歲、萬歲。來，讓我背你趕快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拿著大斧的吳剛雙手抱胸，踱著步冷冷的說：「等等，還有我，我也是考官。做人做事做對了，人生，活一次也就夠了，一直重複有何意義？」

開兒深深望著吳剛的眼睛，說道：「吳剛，我可以看見你的心，可以看見你已經從不斷抱怨生命的不公平，慢慢轉成學會利用生命給你的挑戰，再變得充滿感激。這麼多年來，吳剛，你縱有痛苦，也沒有遺憾了。」

「現在，對你而言，伐樹已不再只是伐樹，你不斷伐樹，是練心，你不再怨恨命運，甚至感謝有這棵一砍開便閉合、永遠砍不斷的怪異大月桂樹，讓你有機會練功夫心，練功夫心是永恆的課題，需要永恆的練習。」

「你的砍樹已經變成真正的學習了，而學習從來不會掏空人的心。學習有時是一種轉化，有時是一種覺醒，兩種都沒有掏空的問題。我猜，砍樹已經不會讓你疲憊了。如果你覺得疲憊，那不會是因為砍樹，而是其他的事讓你覺得疲憊。」

這時，薛西佛斯轉頭四處看看嫦娥在不在。聽到不斷伐樹是練心時，嵌在吳剛那毫無表情臉上的兩粒大眼，已經變得像兩片太平洋，萬年不曾流淚的吳剛，在他的大鋼斧上，落下兩三滴淚。

「你可以走了，謝謝你。」吳剛與開兒相視，大斧驚天一揮，溫柔的說。開兒對薛西佛斯與吳剛說的話，揭發了他們「不斷重複生活」的意義，因此為他們不斷重複的生活劃下句點，也同時解除了薛西佛斯與吳剛的詛咒。事實上，這詛咒是一個挑戰，也是一個祝福，只是當事人當時不知道。

法國哲學家盧梭的名言

吳剛精神反應的正是啟蒙時代法國哲學家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於《愛彌兒》（Emile）一書中所說的，

「生命不只是呼吸而已，生命是一種行動。」

生命不只是存在，也不只是被動的反應外在環境，而是要積極的行動，無論透過外在或是內心的行動，要讓自己有活著的感覺，積極注意、聆聽、檢視、把握、探究、擴展活著的感覺、以及生命感與生命的價值。活一輩子如此，活許多輩子也是如此。

薛西佛斯的努力則是「沒有意義，但仍有價值」的一個典範。就算生活總是達不到目的，甚至生命沒有意義，生活與生命本身仍可以活得有價值。知道「沒有意義，但有價值」的可能性，就可以離開虛無森林。

有內在價值的事情，去做就對了

有些事有「內在價值」，它們本身就是好東西，不必管前因後果，不必瞻前顧後，無論成功失敗，去做就對了。

凡人都有一堆缺點，但我們還是要愛人。當我們做得好，別人會嫉妒，酸言酸語，但還是要全力做好。我們做的所有好事，終究會被遺忘的，而且很少超過一、兩天，但好事還是要去做。

光明正大可能讓我們顯出弱點，容易受攻擊，但還是要光明正大。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有時反而遭致怨懟，但還是要幫助人。人們同情弱勢，卻常只願意跟隨強者，但還是要與弱勢站在一起。

餘歲總是比我們想的少，偷不了、借不到餘歲，但生命還是要冒險花在美好的事物上。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但還是要有作為—做夢、造影、灑露、放電。

本文節錄自親子天下《活出最值得過的人生：認識自己x轉換視角x抉擇未來，帶你穿越生命迷霧的66則思考智慧》，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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