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曾經因你而變好的孩子再消沈 你會怎麼做?

黃淑娟老師回想第一次見到小閎的光景,黑眼圈、駝背⋯⋯一臉就是睡眠不足的樣子。當學生的生活作息已經嚴重影響到學習,她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把握機會「調整」他的習慣?又如何在小閎畢業後,持續影響著這個年輕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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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閎沒有參加新生暑期輔導,我打電話到小閎家想做簡單訪談,以便開學後我馬上掌握資訊可以做班級經營。

母親接電話說孩子每天晚上都很晚才睡,白天會睡到下午才起床,根本無法叫他起床去參加暑輔。

我建議母親隔天無論如何,載小閎來學校一趟,讓我先認識他以便開學可以安排他的座位。母親聽完非常興奮的說「現在怎麼有老師會這麼熱心!」

13歲卻滄桑如40歲 疲態背後是痛苦的校園生活

當小閎踏入辦公室時,進入我眼簾的是一個熊貓式的黑眼圈、微微的駝背、還有一臉睡眠不足的臉孔。

剛開始還以為是哪位家長來找我,等到母親開口找淑娟老師時,我才回神驚覺來者是我未來一年級的新生小閎。當下心想一個13歲孩子竟然顯現40多歲先生的身影,這孩子到底經歷多少滄桑啊?

聊完後送走他們母子,回想起小閎母親跟我提到,小閎在國小被老師帶頭言語霸凌及孤立的過去,讓他在國小日子過得非常痛苦,而他幾乎是把自己鎖在自已的世界裡。

在校上課狀況不佳跟同學很少互動,到了高年級更嚴重,國小導師還跟母親說要帶小閎去看精神科,這讓她當時的心情很無助又悲傷。(更多相關內容,請參考:如何與家長溝通孩子需要特教資源協助?

小閎回到家就守在電腦桌前,甚至連吃飯也是端著碗坐在電腦桌前扒飯吃,只有上廁所才會與電腦短暫分離,連跟家人也很少有互動關係。晚上則是電腦陪著他入睡,這情況從小學畢業後更嚴重⋯⋯

分組互助+獎勵機制 找回孩子的「在意」

我帶班向來採分組學習的模式,暑假期間我根據蒐集來的資料先幫學生分6人1小組,好處是開學初同學彼此都不認識時,可以先從自己的組員熟悉起。小閎的組員我預先挑選過,期待這些組員在我領導下能伸出友善的手接納他。

開學初,母親會載他來學校,沒有遲到的問題,後來讓他自己騎車來上學,就開始有遲到的狀況發生。

在分組競賽中,整組沒有遲到的可以升格,小閎的遲到讓他的小組無法升格。我注意到了他的狀況,跟班上討論我們來給小閎加油,只要他明天比今天早到就升他們小組一格,同組的同學紛紛鼓勵他。

隔天我親眼看著他氣喘喘衝進4樓的教室,雖然還是遲到,但真的提早了幾分鐘。我帶著全班給他鼓掌,稱讚他為小組的努力。

看著這孩子露出靦腆害羞的笑容,他的聯絡簿上寫著同學及老師對待他很友善,讓他「很不習慣卻很喜歡這種感覺」,明天開始他會早點出門上學。

但小閎沉迷電腦的狀況並沒有減少,早上他來學校常常一碰到桌面,就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早自習時間都要喊他起來多次。小閎被叫醒時帶著很不好意思的表情,跟一般趴睡族被叫醒時,呈現兇惡的表情完全不同。

我明白他想改變現狀,但晚上睡眠不足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個沉迷電腦已久的孩子不可能一下斷癮的,我只能漸進式引導他,思索著該如何下手⋯⋯

我的老公提出願意幫我的班級義務加強數學,只要學生願意學,這真是靈光乍現給了我改善小閎沉迷電腦的想法!

於是我去做家訪,主動跟小閎的母親說師丈願意幫孩子課後上數學,母親很開心提供場地讓班上孩子來他們的家裡上課。如此增加小閎跟同學互動的機會,也減少他碰觸電腦的時間。

第一次段考成績出來,小閎上課常在睡覺竟然考出來的成績都比別人高,讓同學跌破眼鏡。

因為我的班級經營採「段考小組競賽」,段考總冠軍的小組會有家長送來獎勵品,我讓家長親自來班上頒獎,小閎的母親主動要求送獎勵品來,因為她很開心自己的兒子表現。

而小閎看到母親送來獎勵品鼓勵同學,還有安慰獎給全班同學每人一份,同學感謝小閎的媽媽外,也開心的分享他的母愛。事後小閎也在聯絡簿上表達自己的感覺,說這是第一次感受到班級友善又溫暖的氛圍。(更多獎勵機制的內容,請參考:超有效班級獎勵制度:拿點數存摺換「免罰金牌」

建立新的習慣取代舊有壞習慣

當建立小閎的自信心後,我開始探討他沉迷電腦的原因。

到他家訪問時,發覺家人因為做生意忙碌,沒時間跟孩子互動,連吃飯也是買了飯各自吃,所以小閎常飯拿著就坐在電腦桌前吃,一直到睡覺時間很少離開座位。

這也是他常功課沒寫的原因,因為碰電腦時間佔掉他太多時間了,當我發現他長期的坐姿不良脊椎明顯彎曲,突然讓我想到方法了!

一年級健康檢查小閎脊椎側彎很嚴重,建議要去治療,但他不願去治療,勸說多次皆無效。於是我跟母親建議讓他參加學校武術社社團,藉由練功中調整他的姿勢。

沒想到武術社竟然打開小閎的另外一扇窗,他專心練武還代表武術隊參加比賽,榮獲多次佳績,最重要的是建立了他的自信。(請參考更多運動相關的教學資源

他會在班上展露威武的招式及蹲標準的馬步,而同學給予熱烈鼓掌讓他露出興奮又開心的笑容。最重要的是他不再黏電腦桌前,因為練武術時間佔掉他大半時間,我以為小閎從此就會在藍天下盡情揮灑青春,但畢業後的他卻傳來讓我心痛的事⋯⋯

再次見面 卻回到令人心痛的模樣⋯⋯

小閎畢業後升到高職,在學校碰到以罰抄寫為手段的老師。舉凡上學遲到、考試不及格、功課沒交等⋯⋯達不到標準就是罰寫再加倍,結果小閎寫到半夜也寫不完,如此惡性循環出更多罰寫。

小閎無法再面對這種挫折,又再度躲入電腦世界裡,不被了解的苦悶及無法寫完的罰寫讓他越來越消沉。學校老師催繳的壓力讓他不知如何紓解,竟然萌生想不開的念頭。

學校甚至為他開很多次輔導會議,但他都不願意打開心扉跟輔導老師談,最後母親來拜託我幫忙,因為全家人已不知所措了,而小閎只願意跟我說話。

我找小閎到學校附近的公園散步,非假日時只有我們師生兩人,再看到他真的讓我心痛,送他出校門時還是個熱愛武術的陽光少男,如今見他,又彷彿回到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個頹喪又駝背、宛如老年人的滄桑樣貌。

畢業還不到半年時間,就又把自己摧殘至此,讓人情何以堪?第一次我們談的不多,我只是挽著小閎的手繞著公園一圈,跟他說老師好開心有他陪著散步。

我跟小閎的母親商討暫時讓他休學,在家把身體養好。我們後來又經過幾次的會面,他的狀況漸入佳境,下學期轉了學,新的環境也讓他重新振作,母親告訴我他在新學校作文獲獎的好消息。

每當回想起小閎的故事,都讓我覺得當老師是一件幸福的志業,因為「一日為師,終身保固。」

「老師」的工作就像溫暖的太陽,隨時給人陽光,但總有些人會避著著陽光,躲在陰暗處。不要因為那些躲著陽光的人而感到挫折難過,給了學生溫度,他們會因為心暖和了,就會慢慢從陰暗處走出來的。

我們只要耐心的等待、再等待,總有一天他們會走出來享受溫暖的陽光,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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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淑娟 黃淑娟

黃淑娟

國中教師

任教國中37年,擔任導師34年,其中有21年都在接別人的班級, 堪稱「職業級的後母導師。」感恩學生給我的問題處理讓我成長,縱使教書多年,我仍在學習如何當老師,這個信念讓我每天上班充滿了活力跟挑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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