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賞那個愛提問的孩子,讓他懂得欣賞自己

因為對事情保持好奇以及凡事都想搞清楚的習慣,求學時期的我即便是在許多講述法的課堂中成長,就算老師沒有問我問題,我也會一直對自己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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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愛問個不停。

媽媽忙碌時如果沒有空理會我,就會請我安靜一點,如果請我安靜無效,她就會運用「有效的方法」讓我安靜。每當我無法向人問問題時,便會自己開始提問與找答案,所以很多東西只要經過我的手就會壞掉了,而我的說詞永遠都是:「是它自己壞掉的,不是我弄的。」

現在回頭想想,學齡前的我這樣想很正常,我只是想要知道鬧鐘為什麼會走、收音機為什麼會有聲音,而且我只是打開來瞧瞧而已,都是它自己不好,為什麼會拼不回去了呢? 可以想見的,我當然又受到媽媽運用「有效的方法」修理了一頓。

上小學後,我感興趣的事物範圍開始改變,例如當我聽見大人總說「吃水果不要把籽吃進去,不然肚子裡會長出水果來」,我當然不可能把籽全都吞進肚子裡,試試看肚子裡會不會長出水果,但我會找很多空的鐵罐子,然後去外面挖許多土回來,只要有新的水果種子就把它種進土裡,想要看看會變出什麼來。雖然媽媽告訴我這樣種子不能長大,說土不對、罐子不對,說了很多很多,但我就是想要試看看。

記得有一次下過雨後,我看到路面上出現好多小蝸牛,覺得很特別,回家拿了塑膠袋就衝出門。後來我抓了一袋小蝸牛回家,純粹是出自好奇,並沒有要做什麼偉大的研究。當然,最後這些小蝸牛的屍體被媽媽發現了,罪魁禍首的我根本忘記我偷藏了一大袋在房間裡,於是我又被藍媽媽的「有效方法」管理了一番。

雖然我從小就是家中被「有效方法」管教最多的小孩,但卻更激勵了我的好奇心,讓我更想知道「為什麼」,或許在我心中更想知道的是,到底什麼時候媽媽才會有空回答我的問題吧! 我的父母雖然對我的行為很難招架,卻常常在其他長輩或朋友面前說起我所做的事情,我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其實他們並沒有那麼討厭我的作為,這也讓我更安心地繼續維持好奇與提問的習慣,因為我知道他們還是很愛我的。

上學後,我發現並不是每個老師都喜歡我的好奇與提問,但還好我從小受過媽媽的「鍛鍊」,至少還看得出什麼表情和口氣是表示老師快要受不了我了,所以我很聰明地只會對著願意跟我一起討論的老師說出我的疑問。回想起來,能夠和願意敞開心胸跟你討論的人一起對話,真的是很過癮的事情。也因為對事情保持好奇以及凡事都想搞清楚的習慣,求學時期的我即便是在許多講述法的課堂中成長,就算老師沒有問我問題,我也會一直對自己提問,只要有我想不通的事情,只要是課本上或是老師的說明有跳躍或不順之處,我就會想辦法自己找答案。

那是個沒有網路可以搜尋資料的年代,如果找不到答案只能找大人討論,否則就得去圖書館裡一本書、一本書地翻閱。我從來都不為了考高分而讀書,只有一件事情會讓我想要學習,那就是當我不懂或是想把事情搞清楚的時候。

 至於我的好奇心是怎麼來的? 其實正是從那位喜歡使用「有效方法」管教我的媽媽那裡來的,因此媽媽就是我第一個要感謝的人。

我的媽媽小學三年級後就因家庭因素無法繼續讀書,正因如此,她相當渴望學習,她也總是很努力地自學,每當遇到有不懂的就會想要知道,一有不會的地方也會馬上問我們或問朋友。現在媽媽更厲害了,每當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時,她都會自己上網找資料研究,目的就是想要讓問題獲得改善,我想這就是媽媽給我最好的身教吧!

從前最受不了我這麼調皮的人,卻是影響我最深、也是我努力學習的對象,給了我一生最好的示範。

我很感謝在求學生涯中遇過的幾位老師,他們是我第二個要感謝的人。記得高中歷史老師採用主題討論的方式進行授課,歷史期中或期末考試也是用非選題要我們表達想法;數學老師不只是給我們解題目的方法,還讓我們知道數學家是怎麼思考與形成理論;國文老師花了許多時間讓我們看到文本是如何構成,思考作家想要傳達什麼;生物老師總是抱著一疊厚厚的最新雜誌進教室,還提供許多補充資料讓我們盡情翻閱,我永遠都記得那份幾乎快要出到一百題的月考考卷,裡面有超過一半的題目都是非選擇題。感謝老師們能夠尊重我們的學習樣態,願意傾聽大家的提問,讓我能很安心地提問與思考。

因為這些對我影響深遠的人們,以及自己過去的學習經驗,讓長大以後成為老師的我在進行課程設計時,總會思考著:現象或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如果要讓學生從不會到會,我應該要怎麼安排教學次序以及提問? 如果在備課過程中發現有些細節是過去求學階段沒有釐清的,我也會重新學習一遍,因為一個完整的理論或概念,就應該具有符合邏輯的思考歷程。我自己重新經歷了一次概念建構的過程,所以在每一個要引導學生的關鍵,都能知道該如何引導與觸發。

進了研究所以後,是另一個學習上的大突破,因為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做大量資料的閱讀,上課時間還能與老師和同學充分討論,也有許多課程鼓勵我們將感興趣的主題進行研究。記得碩一時,我就針對好多門課做仔細的研究,透過觀察、資料蒐集與分析,讓我更清楚學生學習的意義。而博士班後的學習更是如此,我的指導教授楊文金老師是個很尊重學生的人,老師總是說重點不是把書讀完,而是讀完以後,你有什麼想法?

所以每當我閱讀經典後,總會不斷地與自己的想法進行內在對話,精煉自己的理論。謝謝我的指導教授總是要我們培養清楚的思維,建立自己的哲學,而不只是理解各種理論或哲思,也不是一味地仿作。即便我的想法不一定跟老師完全相同,但他總是要我們成為一個生產知識的人,他是我第三個要感謝的人。

最後,還要謝謝這些年來跟我一起努力的夥伴們,以及讓我入校陪伴的老師們,你們是我第四個要感謝的人。在每一場工作坊中,或是當我進到每一所學校入校陪伴時,對於老師們想要設計的課程或是決定要放入課程的內容,我總是好奇地提出許多問題,因為我真心想要了解老師們在課程設計中是如何決定重要內容的,以及做這些安排的真正想法是什麼,唯有透過不斷地提問,才能幫助我們一同了解設計中許多沒有被說出來的想法,這時的我是很真心地想向大家學習。

當我了解後,再依據對於課程設計的哲理與方法,透過提問協助老師們釐清決定或是發現困惑,接著一起找出答案。所以每一次工作坊或入校陪伴,我總是那個收穫最多的人。此外,為了讓自己在面對老師時可以說出更清晰的話語,我不斷地解析自己的思考,解析自己如何理解世界,從中並了解到人們在面對理解世界時的困境,這樣的自我解構歷程也讓我知道如何幫助他人解構自己的想法,並嘗試用更淺白的語詞來表達它。

不知道是因為太過幸運的緣故,我總是遇到能接納我的人,或是根本就是遇到跟我相似的人,不管如何,總是有人願意欣賞我的好奇心。或許這是因為當我面對生活或工作上的事情,或是個人或眾人的事務,我先提出的往往是問題,而不是給答案,讓事情有了更多的彈性與更好的發展性。

雖然我的身邊仍有許多跟我不一樣的人,但我很喜歡這樣,因而讓我永遠留意差異,保持自己的好奇與彈性。而在與這些人互動的過程中,多數情況下我仍能獲得友善的回應,仔細想想,或許因為我的好奇與提問都是為了讓事情更好,而不只是想讓事情變成我想要的樣子。這樣的境遇,讓我有更多機會去後設自己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找出我為何能這樣看待事情,為何能這樣與人互動,又為何會這樣設計課程,逐漸整理出自己的理念基礎與實踐方式,也才誕生出這本書。

這幾年的教學現場應該是前所未有的活躍,老師們認真地探求各種課程與教學,大家廣泛地討論與學習各種理論與方法,然而也有許多同詞異義的情形存在,引起現場老師們的困惑、誤解或是比較。我想每一種理論必然有其形成的背景與環境,也有其適用之處,都能幫助現場的人面對不同的情境。其中我最在意的是現場的教師們能否掌握意義,而不僅只滿足於形式上的運用。

無論在親子互動、課程教學、班級經營或是組織領導等,方法永遠只能被知道關鍵的人所用。我們能否讓生活更為一致,建立面對人、事、物的相同態度,這才是我想傳達與追求的重點,就像這一路以來那個永遠會對自己提問的我。

欣賞那個愛提問的孩子,這會讓他懂得欣賞自己,也會讓他熱愛探索世界,更會讓我們的生命因為他而變得豐富。

我們也要欣賞那個喜歡提問的自己,因為人生就是一段不停提問的旅程,我們永遠都在探索自己的生命,雖然答案永遠都在變動著,但卻會愈來愈精采。無論這個世界如何變動與前進,唯有不斷地提問,引出探詢解方的歷程,我們才有可能追求更好的未來。

提問,是終生持續的行動。

謹將此書獻給藍媽媽、指導教授楊文金老師,以及曾經與我一起研討課程的老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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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親子天下出版《提問力:啟動探究思考的關鍵》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一直問問題,是為了啟動思考的能力。」

《提問力》以邏輯清楚和架構完整的敘事,將「提問」的目的、脈絡、類型、方法與語言一一闡述,並將「提問」有效應用在親子教養、學校學習與領導共好三大領域中,希望協助親師成為善於提問的引導促進者、課堂設計者及組織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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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偉瑩 藍偉瑩

藍偉瑩

社團法人瑩光教育協會理事長

社團法人瑩光教育協會理事長。科學教育博士,曾任北市教育局課程督學,現帶領瑩光教育協會走遍全台校園,協助老師發展課程與教學知能,也是國內推動教師學習共同體的重要推手,更是吸引數千名教師安心跟隨的社群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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