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卸下心中的痛：曾要我別再幫他的孩子，如今對我說......

３年多前，那個叫我不要再幫他，愈幫他，他愈放棄自我的中輟生，自從翹課躲在房間打電動被發現後，這麼多年來便消失蹤跡，沒想到卻在我日前登玉山的必經之路「排雲山莊」遇見了他，究竟他變得怎麼樣了呢？ >>前情提要：老師，請不要再幫我了，我不值得你再為我付出 「老師，請不要再幫我了，我不值得你再為我付出⋯⋯」3年前，小宇對我說了這句話，曾經讓我自我懷疑：「是不是我給他太多期待，反而讓他更抗拒就學與正規生活？還是我太縱容寵溺，讓他放蕩不羈，不僅中輟還放棄自我？還是就算沒有我，他還是會悖離校園生活，仍舊當電玩世界裡的英雄人物？」 3年後，沒想到會在登玉山的必經之路「排雲山莊」遇見小宇。「寶莉老師」他叫了我一聲，「小宇？是你嗎？」即使帶著口罩與毛帽，即使三年多沒見了，我還是能從眼神立刻認出是你。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快一年了，總還是要工作的麻～我要賺錢啊！」小宇害羞地開啟了我們的談話。 啊！好久不見了，斷訊的那一天，你突然被發現沒去學校，結果是躲在我朋友房間裡打電動，後來你把鑰匙交給別人還給我，然後，我們彼此就像陌生人，雖然曾在妹妹的畢業典禮撇過一面，但你的眼神依舊輕浮。我感覺得出來你沒有很想見到我，我心中也還卡著那句話：「老師，請不要再幫我了，我不值得你再為我付出⋯⋯。」 半夜摸黑工作、手指凍傷 但是沒想到3年後的遇見，你已經是可以照顧自己和別人的大人了。 「每天半夜一點起床煮早餐，讓兩點半出發要攻頂玉山的人可以先吃一點熱粥。他們出發後，我們要趕著洗碗，然後再煮他們成功攻頂後回來吃的早餐，大約6點半前要全部弄好。他們吃完我們要再洗一次碗，大約到9點會整理完畢，然後接著巡視房間、打掃廁所與周圍環境，全部弄好大概中午了。稍微休息一下，下午3點要開始煮晚餐，晚餐會比較複雜，因為要煮飯、主餐跟3樣菜，還有熱湯跟燒熱水。」你介紹著你的日常工作，讓我知道你已不是之前的那個小屁孩。 「在海拔3402公尺的排雲山莊工作，與在一般山下廚房煮菜不一樣，因為我們長年溫度不到5度，零度是正常，結霜下雪也習慣了，所以洗菜切菜常常都會凍傷手指頭。不是冷，是凍，但久了也就習慣了，要賺錢嘛！」遇到困難不再像以往會逃跑的那個你，你開始能去面對處境，因為要面對現實生活的經濟壓力。 「這些食材是怎麼來的？」我問。 「有專門的背伕，1個星期上下山3次，他們不僅背食物上來，還要背瓦斯桶跟所有你看到的東西，下山還要背空桶跟垃圾，特殊材質的瓦斯空桶約8-9公斤，如果是一般瓦斯桶就19公斤，多背那10公斤真是要人命。就看你自己可以背多少，爬一趟腿都快廢掉，根本沒心情欣賞風景。」聽小宇說完，我想著剛剛吃的食物真是得來不易。 「有時候我也會幫忙背東西上來，因為揹一公斤可以多賺100多元，反正都要上下山，有揹就有錢，不要浪費，我要賺錢啊！」原本身型瘦小的他，為了賺錢，身體明顯比以前壯碩許多。 靠雙手養活自己，不再當小屁孩 「為什麼會選擇在這裡上班？你還可以有很多其他選擇。」我好奇的問。因為從山下市區開車到登山口，大約就要3個小時，再從登山口走到排雲山莊最快也要5個小時，往往一趟路程就要半天時間，如果遇到雨天路途就更艱難跋涉。 這裏應該是全台灣海拔「最高」的工作地方了，在這裡工作的辛苦，大概僅次於在外太空的孤單，「是什麼樣的動力與意念會讓你想在這裡工作？」我說。 「當初是我表姐找我來的，這裏雖然比較辛苦一些，但是賺錢很快，我想要賺錢」 「你一直說你想要賺錢，賺到錢，你想要幹麻？」我接著問 「都快20歲了，總是要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了！不能再當小屁孩了」突然覺得眼前的小宇真的不一樣了，為他的成長開心。 「在這裡的生活很單純，每次『值班』就是10天，然後休息5天，所以我一個月可以『下山』兩次。所謂的『下山』其實也只不過是從海拔3402公尺回到1400公尺的福山部落。天氣很好或是真的有所需求才會『下山』到市區。」「還好啦！習慣就好，每天在這裡看日出跟雲海也不錯啊！」小宇平靜地說著日常。 ▲ 每天「上下」奔走，在海拔三千多公尺高的玉山看日出跟雲海，是小宇的日常。王寶莉老師提供 疙瘩與擔憂，終於放下了 「老師，攻頂加油，你可以的，等你回來吃我煮的早餐」在半夜3點，我點著頭燈正要出發時，小宇給了我一個擁抱。這對有嚴重懼高症的我來說，真的是打了一支強心劑。 3年前，那個叫我放棄他的人，「請不要再幫我了，我不值得你再為我付出，愈幫我，我愈想放棄自己」那些話至今仍深深刻印在我心底。很傷、很痛，這幾年來遇到相類似輔導學生事件時，我便會提醒自己不要對其他學生重蹈覆轍，幫與不幫之間的拿捏因人而異，有時適當地伸出援手，便能陪伴孩子渡過眼前困境，有時過度給予協助，反倒弄巧成拙甚至兩敗俱傷。 清晨5點整，零度，我吸著冷空氣、嘴裡吐著霧氣，成功克服懼高症平安爬上台灣守護神玉山三角頂，在攻頂的那一刻，我心裡想著這一刻真是太美好了，並非是被360度的雲海美景包圍，而是，多年來心中的疙瘩與擔憂，隨著日出升起，終於可以放下了。 ▲ 克服懼高症，成功爬上玉山。王寶莉老師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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