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ㄙㄨ老師：老師的同理心，是教室內公平的關鍵

一早到學校，孩子們就來報告星期五放學時在科任課發生的事情。

當班上出現傷人的言語

起因是小柏當天生日，爸媽為他貼心準備全班分量的消暑冰品。但小柏不高興的說他不想請小雯吃冰，因為他曾經被擔任學校導護生的小雯登記服儀不整。總是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的阿翰，則對全班大聲嚷嚷：「小柏說他不想請小雯吃冰，所以小雯你不可以拿！」

小雯當下愣住，顯得不知所措，接著她嚎啕大哭，哭了整整一節課還停不下來。科任老師雖有及時處理，但也因即將放學，未能有更多時間進行後續輔導。

乍聞此事，不禁皺著眉頭想著：「實在是太誇張了！」於是我把他們兩人喚來，小柏說：「是阿翰說的，然後小雯就哭了。我雖然不想請她吃，但我最後還是會請她吃。」

阿翰說：「小柏他就跟我說，我就幫他講出來，然後小雯就哭了。」

兩人還是一副輕描淡寫、不關己事的模樣。我繼續追問下去：「在這件事情中，自己哪裡沒做好？」

阿翰搶著說：「我錯在小柏一講，我直接就講出來了。」小柏說：「我自己沒有把衣服紮好，她只是做她自己的工作而已。我不能因為她登記我，而不請她吃冰。」

兩位孩子急著想認錯，確實也發現自己的問題。但是那話語之中，仍少了些同理他人感受的歉意。也因此，在班上這類傷人、刺耳的言語，總是層出不窮的出現。

我交代給他們一個任務：「請把你自己想像成小雯，寫下你為什麼哭？寫下你為何哭那麼久還停不下來的原因。」

兩位孩子回到座位，寫了好一陣子才過來。阿翰和小柏都寫道：「我會很難過，也會生氣。我做我自己該做的事，結果還被討厭……明明自己沒做什麼錯，還要被這樣對待。而且還當著全班的面說，令我好難過。」

我說：「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小雯哭了那麼久仍停不下來呢？你們不妨往她的家庭背景來思考。」

小雯來自辛苦的家庭，從小父母離異各自離家，家中只有大伯和祖母在打零工維持生計。前陣子父親車禍去世，更是對家裡帶來雪上加霜的打擊。小雯平時在班上內向謹慎，是一位會安靜的把份內事情做好的孩子。

經提醒後，阿翰和小柏又補上一段文字：「我想小雯心裡一定想著：為什麼其他人都有，而我卻沒有？這讓我很想哭。家裡對我的關心已經很少了，來學校同學又這樣對我，我真的好難過……」

用親身經驗引導孩子同理

於是，我對他們說了一個故事：

「我來自一個不是很富裕的家庭，爸媽都在工廠裡當作業員，賺取微薄的薪水養活一家人，有時還會因為負債，在開學前去借錢來交學費。從小我就沒有什麼零用錢或玩具，手邊根本就沒有任何閒錢能買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我從小就是一個很認命的孩子，看到同學拿著很高級的文具或玩具，我連流露出羨慕的眼神都不敢。因為我知道我的家裡過得辛苦，我不想成為父母親的負擔。

只是班上總會有幾位公子哥，總是會帶許多昂貴的玩具來學校炫耀，但他又會頤指氣使的針對一些人說：『你不要碰我的東西，你走開。』甚至在交換禮物時，他看到我抽中他的禮物，竟然對我說：『你帶的禮物那麼爛，我的禮物很貴耶，我要換回我的禮物。』

其實小時候的我，很認真、也很認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努力求學來把我自己的人生過好。自尊是我僅有的支撐力量，但我痛恨摧毀我自尊的人。」

小雯也是。她可以不用拿你們的東西，那麼她就不會受傷了。但是你們對她表達出那種「我不太想給你、我是被迫給你」的態度，深深傷害了她的自尊心。

她過得很辛苦，她一直很努力在過日子，請不要這樣對她。自尊心是某些人僅存的保護自己的方式，你可能無心的話，卻會摧毀別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尊……

話還沒說完，我已經紅了眼眶，罵了句：「可惡，你們讓我哭了，」急忙把他們趕回教室去，一個人待在走廊邊擦著止不住的淚水。我鮮少在學生面前如此。其實我更清楚知道，這件事情對應到我小時候的記憶。

寫完《交心》這本書之後，我愈來愈清楚體認到：我為何會成為別人眼中「比較有同理心、能從學生角度來思考」的老師，正與內心那些小時候的傷痛有關。

因為有「青蛙肢」的身體缺陷，因為來自經濟不佳的家庭，因為曾經受過這些嘲笑的眼神，因此我發誓不要再有弱勢孩子受到傷害了。我極力的維持教室內的公平，希望弱勢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顧；也極盡所能把排擠他人、傷害他人、嘲弄別人、自大、自負的行為全都趕出我的教室外。

早些年，的確是會對於孩子們這類的行為感到生氣。但隨著教書愈多年後，慢慢的我發現，老師的同理心才是公平的來源。

孩子不會因為老師的憤怒情緒，而改變固著行為；教室裡的公平，不會因為老師的強力介入而維持。那些傷人話語、排擠他人的行為，仍會在大人們看不到的地方來回出現。

但是可以的話，請先同理孩子發生這些行為的背後原因。

同理他們也是孤單、憤怒的孩子，同理他們的爸媽也是用心良苦教導孩子、但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也許換個孩子能懂的語彙、能接受的方式，孩子的心境就會柔軟許多。

協助孩子彌補自己的錯誤

我整理好情緒，再回到班上，看到這兩位男孩臉上有著深深的歉意。我請他們各寫了一張小卡片給小雯，兩人誠懇的走到小雯面前，大聲的說了聲：「對不起。」小雯接到卡片時，則現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小柏說：「對不起，那天害你哭了。我不能因為你記我而不請你，你是我們班上的一分子，為我們班上付出許多。希望你能原諒我們兩人，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而阿翰也寫著：「小雯，你心情好一點了嗎？星期五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你的感受，就把話講出來，對不起！」

看著眼前這一幕，我的內心激動莫名。傷害需要在當下進行和解，認真的走過一回，這些衝突就會是上天所賜予最珍貴的禮物了。

當天，小雯的短文裡也回應了此事：「星期五我哭了，但我很驚訝今天小柏和阿翰向我說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會寫卡片給我，光是用想的就頭皮發麻。因為他們從來沒這樣過，這件事是我今天最快樂的事了。」我也在小雯的聯絡簿裡與她對話，請她以後別再隱藏自己的情緒，要更愛自己一些，勇敢的告訴旁人不喜歡這樣被對待。

我常說：「教書，讓我看到好多孩子的故事，帶給我對生命更深刻的檢視與自我療癒。」

還好我擁有這些孤單和傷痛，才讓我能更貼近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的心。在這樣一次次的師生對話中，我們師生一起學會同理，一起學會去珍愛內心的自己。

讓班級更有愛的4個方法

1. 老師先整理自己的情緒

2. 同理孩子錯誤行為的原因

3. 用孩子能懂的語彙引導思考

4. 幫助孩子用行動彌補錯誤

＊本文摘錄自親子天下出版《老蘇老師的同理心身教》，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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