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智鑛：當特教老師，有時必須是一名好演員
曾經有個大孩子常對工作室的其他老師不禮貌，他會很不客氣地跟老師們說：「我爸付學費給你，你就應該要聽我的！」 有一次這個孩子在電話中對我不禮貌，他在電話的那頭跟我說：「你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說：「誰理你啊，我現在沒空！」 後來這個孩子鬧了幾天情緒...
▲曾千倚攝
當特教老師要有童心，要很有耐心，要有強大的同理心，體力可能也要好，有時還必須是一名好演員。
曾經有個大孩子常對工作室的其他老師不禮貌，他會很不客氣地跟老師們說：「我爸付學費給你，你就應該要聽我的！」
有一次這個孩子在電話中對我不禮貌，他在電話的那頭跟我說：「你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說：「誰理你啊，我現在沒空！」
後來這個孩子鬧了幾天情緒，故意缺課了幾次。這段期間他又打了一次電話給我，依然無理取鬧，遲到就算了，還大聲嚷嚷著要坐計程車過來。
我撂了狠話說：「你可以不用來了！」隨即掛上電話。
我請其他孩子私下打電話給他，關心他的情緒反應。這個孩子不但不接其他同學的電話，其他老師打給他，他依然相當不客氣。我還是不動聲色。
3天後，這個孩子開始焦慮了，打了幾通電話給我，我刻意不接他的電話。又過了2天，打電話給我的頻率愈來愈密集，一天下來接近10通電話。
我私下跟家長聯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也告訴家長我這麼做的用意。
這天晚上孩子來到教室門口，說要跟我道歉，我說：「你不是找爸爸一起來了嗎？你等到爸爸到了再跟我說。」
過了半個小時，爸爸也來到教室門口。我當著爸爸的面跟孩子說：「不是你爸爸給老師錢，老師就必須要教你！」
孩子說：「我爸爸先前在機場也是這樣對地勤人員說話的。」
我說：「教育不是服務業，爸爸的部分我們今天先不討論，我覺得你欠缺對老師們基本的尊重，這是我很不高興的地方。今天不能因為你自己的情緒就遷怒到其他人身上。老師們基本上都是對你很友善的，你有任何問題，大家也都很願意幫忙，我覺得你應該要好好反省一下，包括你講電話的禮節。」
孩子說：「那你現在要怎麼懲罰我？」
我說：「我沒有要懲罰你。我覺得你應該要自己反省，然後告訴我你想要怎麼改進。」
孩子說：「那我之後還能來上課嗎？」
我說：「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我的內心獨白其實是：「哎，孩子，你知不知道老師用心良苦啊！都已經做到這樣了……」演這齣戲還真是不容易。
有一次，一位15歲孩子的媽媽告訴我，孩子因為看了網路小說《末世生存守則》之後很擔心殭屍會出現，整個人變得非常焦慮、緊張。於是我帶著幾個孩子一起討論「殭屍」這個主題。
我問這個孩子：「你是擔心殭屍，還是擔心其他生活上的事情？」
孩子說：「殭屍。」
我說：「你覺得殭屍真的會出現在日常生活中，對嗎？」
孩子說：「對啊！」
我說：「嗯，我們來聽聽看其他人的想法吧。」接著幾位孩子輪流分享自己對於殭屍的看法。
我說：「聽起來大家都覺得殭屍不會真的出現，你覺得呢？」
孩子說：「我覺得還是有機會，沒看過不代表不可能會出現。」
我說：「好吧！我跟你說，我其實是殭屍專家，殭屍的電影、影集我幾乎都有看過。我分享幾招教你對付殭屍！」
孩子說：「說來聽聽。」
我說：「首先，我們要先確定你害怕哪一種殭屍？中國傳統的殭屍就是穿著古代服裝、跳啊跳的，西方的大部分都像是影集『陰屍路』裡面的那種，動作緩慢，但相當噁心，也可以稱作是活屍或是喪屍。你擔心的是哪一種呢？」
孩子說：「『陰屍路』我有看過，就像是那一種，沒錯！」
我說：「這個簡單。」我從櫃子裡拿出BB槍，「這把槍借你，遇到活屍就拿槍敲他頭或是直接爆頭，我示範給你看。」
孩子說：「嗯，我會試試。不過武器就不用了，我應該也有！」
我說：「另外我要提醒你，依我對活屍的了解，我認為在幾百年內我們都不會遇到，所以你應該可以不用太擔心。」
孩子說：「是嗎？真的嗎？」
我說：「我跟你保證！」（其他同學也一起附和）
經過這次討論，孩子對殭屍的疑慮消除了很多，媽媽告訴我：「孩子回去後，整個情況好轉了！」
媽媽問孩子：「為什麼老師講的你就聽，我講的你就不聽？」
孩子說：「因為老師是殭屍專家，他很懂裡面的一些術語！」
從事特教工作這些年來，我從不挑學生，因為對我來說每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喜歡跟他們相處，他們都是我的老師。他們教會我游泳，他們讓我學會變得比較像個老師（剛開始的時候，孩子叫我老師真的非常不適應），他們讓我知道書本裡面那些理論原來是可以用的！更重要的是，孩子讓我認識自己，有機會反思自己生命的價值與存在的意義。
＊本文經親子天下出版《不孤單一起走－體制外教師曲智鑛的教育思索》授權刊登，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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