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大師艾瑞卡爾不只陪孩子成長，也影響我的教學人生

被稱為圖畫書聖經的《好餓的毛毛蟲》風靡全球多年，作者兼繪者的艾瑞・卡爾在2021年5月23日辭世，他的經典繪本不只對孩子的成長有巨大的貢獻，今日也持續影響著世界各處的教學。在美國K-12雙語學校擔任教學總監的台灣老師Marsha分享，卡爾大師不僅鼓舞了她對童書的熱情，也深深影響她的教學人生。

我目前在美國麻州西部的一個小鎮擔任K-12雙語學校的教學總監，也是雙語教育博士後獨立研究員。 住的地方離著名繪本作家艾瑞・卡爾的繪本藝術博物館開車只要十分鐘。這個博物館曾經是親友來訪必到之處，我遠遠的看過艾瑞・卡爾本人。5月23日，艾瑞・卡爾辭世，自他變成天上的星星後，總覺得是家人或是朋友不見了，又好像是心裡有一個洞。好幾次開着車前往卡爾博物館的路上，心裡有種淡淡的感傷，像是失去一個認識20、30年的好朋友。

因為從20多年前，認識童書繪本開始，他的書和作品，就是我的知識寶藏和靈感。因為卡爾出的書很多，所以總覺得他是一個凍齡慈祥的爺爺藝術家，不會離開。 

▲ 艾瑞・卡爾繪本藝術博物館，園區入口只有一塊小小不起眼的招牌。圖由Marsha提供

艾瑞・卡爾繪本藝術博物館（The Eric Carle Museum of Picture Book Art）座落在美國麻州的安城（Amherst）。園區入口只有一塊小小不起眼的招牌，但一看到招牌上的《好餓毛毛蟲》裡的毛毛蟲，就知道到了。一進入園區就看一棟白色的建築物，就是博物館的本館。

▲ 博物館本館旁有一大片草地及一片100歲歷史的蘋果園。圖由Marsha提供

右側是一大草地和一片有100歲歷史的蘋果園。左側是停車場，從停車場出來前往入口前停着一輛漆着紅色，綠色和黃色有《好餓毛毛蟲》的福斯的金龜車，上面寫着「好餓好餓毛毛蟲50週年慶」。入館後，左邊有演講廳、服務檯、展覽廳和圖書館。右邊是博物館的書店、美術教室還有咖啡廳。因為疫情的關係，人不多，入館要事先預約，並配合防疫措施。 

▲ 博物館入口前《好餓毛毛蟲》的金龜車。圖由Marsha提供

艾瑞・卡爾辭世新聞發佈後，博物館網上的追思大爆滿，可是到了現場後卻發現是跟平常的展一樣，沒什麼特別的。我先到書店繞了一圈，再到插畫展覽廳，那天展的是卡爾大師的「跟着卡爾移動」插畫系列 （各式各樣的交通的工具），另一展覽廳展的是童書故事裏的美國人權運動。正準備要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新大陸，在演講廳和服務檯之間的長廊有點不一樣，兩側的牆上佈置滿滿的卡爾的生平介紹和他歷年的創作介紹。裏面有不少亮點，佈置的展場用了很多的黃色，展覽的編排也像他的書一樣，很多元，呈現3D的效果，像似立體的書，作畫的工具（一把掃把），還有立體拼貼畫創作的展示，也有很多創作時的照片。他的作品常常會藏着小祕密，通常可以在書本最後的空百頁（endpaper）的插畫裡， 找到線索或驚奇。例如，你知道卡爾最喜歡的的顏色是什麼色嗎？（黃色）

很多家長覺得卡爾的繪本作品對於孩子的成長過程有巨大的貢獻，對身為中文/英文語言教育工作者的我來說，卡爾的作品對我的人生有着不同的影響：多元文化的影響，英語教學上的影響，以及新寫作觀的影響。

你看到我的貓嗎？在世界村裡尋找貓

我跟卡爾大師有些奇妙的緣分。他出生在美國紐約上州的雪城。1996年我就在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唸碩士，我主修語言教育，第一學期修了一門兒童文學課。這門課有個大作業，就是要求學生讀150本的英文童書並做閱讀賞析。那堂課的第一個文化差異就是每週到當地的圖書館借很多書來完成作業。我學習英文很久，讀過改編版的世界名著英文讀本或是閱讀測驗，但是沒看過童書。剛開始常常去了圖書館卻不知要借什麼書。有一次，聽了一個同學介紹 《好餓的毛毛蟲》，我好愛他書的設計：繪畫上的創意，那個立體打洞頁的小玩意，淺顯易記的語言，還有大膽的用色和構圖。當看到最後一頁色彩斑斕的跨頁上的大蝴蝶，讀出he was a butterfly，我心裡大大的WOW（哇）一下，然後從心中發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希望！看到毛毛蟲變成蝴蝶，成長飛向未來的希望。

後來陸陸續續閱讀了他其他的作品，有幾本書也讓我踏出了跨文化的第一步。例如，《Walter the Baker 》（1972）這本書說的就是德國蝴蝶麵包的傳奇由來。國王一向喜歡吃一位烘培師傅做的麵包，但是有一天， 貓打翻了牛奶，無奈的烘培師傅只好用水和麵粉，可是做出了難吃的麵包，所以生氣的國王命令他要在期限內做出好吃的麵包，否則就要把烘培師傅驅逐出境，在一連串的陰錯陽差下，烘培師就做出了一種像蝴蝶的麵包（Pretzel）。國王試吃後竟然覺得美味。於是烘培師傅就免於刑罰， 可以繼續當國王的烘培師傅。他說故事的方法帶有幽默感，所以這個硬邦邦的德國麵包，透過大師的敘述就變成了一本美味可口的書，以後我每一次吃到Pretzel，就會想起這個有趣的故事。 

還有在《你看到我的貓嗎？》（Have you seen my cat? ，1973） 這本書，在這本書裡，一位小男孩家的貓不見了， 他到家附近去尋找， 他家附近竟是一個多元文化社區，雖然每每他問的人都是一個新的族裔，他都會問同一個問題，Have you seen my cat? （你看到我的貓嗎？），這些不同文化的人，總是用他們國家的特有的貓科來回答，當然他的答案也總是 Have you seen my cat? （你看到我的貓嗎？），「在環遊了世界一圈後」，終於最後在一窩小貓裡找到了他的貓。這本書是寫給小小讀者的，卡爾整本書一直重複了這兩個句子，連找貓也有可預測情節的形式，所以很能讓小小讀者有參與感，但同時對於身爲大讀者的我，在多年前讀到這本繪本，也是有相當文化衝擊力的，也激起我對多元文化的好奇心。

透過卡爾的書和創作，我發現童書裡的創意除了有作者想說的故事以外，還給了讀者有着無數的驚奇和快樂時光，而插畫的圖像藝術往往可以表達超過文字能形容的意思，賦予讀者無窮的想象空間。是卡爾大師開啓了我的童書繪本世界，鼓舞了我對童書的熱情，從那以後，兒童文學一直是我心中的最愛。

回台灣，開一間不用擔心業績的英語繪本書店

後來，研究所畢業後回到台灣，夢想是開一個英文繪本童書店，每天可以跟童書在一起，讀故事給小朋友聽。不過，我並沒有開成童書店，而是到一個私立學校負責一個英文課程的規劃和執行，我把開書店的夢想轉移到學校，在英文教學中融入了以英文童書為主的英語教學，建立了英文繪本圖書館。在1990年代，英文童書的市場才剛剛發芽，那時很多書是要透過外國出版商進口才能到台灣。私校沒有經費的壓力，課程的自由度又大，所以我為學校的英文圖書館裏買進了很多很多的童書，這是件開心的事，經營這間書店，我不用擔心業績壓力書賣不出去。

但跟書店不同的是，我選的童書要跟英語教學層層結合，從故事中學英文，所以幼兒園和小學的英文老師們每天每週定期讀繪本故事給孩子們聽，每一個英語教學主題也一定會搭配很多不同的童書的說故事。在幼兒園裡孩子雖然是用第二外語在學習聽這些故事，但是英文老師活潑地說故事，帶動孩子們的學習，讓他們可以陶醉在有豐富英語語言的故事情境裡頭，他們專注投入的神情，跟老師有來有往的互動，真是令人開心感動。

卡爾的書系從幼兒到小學都適用，涵蓋主題廣闊有動物、昆蟲、大自然、海洋、字母、數字、顏色、水果、食物、太空等等，他的書色彩鮮明，容易抓住小朋友的注意力；有聲音感（如動物、自然和說的聲音）和動作感（可以模仿），再加上內容的編排，常常可以預測下一步的情節，這些都會讓孩子有參與感， 還有文字語言的呈現簡單直接，有些書會使用重複的句子讓孩子加深印象，還有插畫和內容上也好引發互動性的對話。對第二外語的學生來說，很好上手，主要是語言的句構不是太難，很適合兒童和初學英文的孩子，教學上很多主題也都可以連結的上，通常可以找到還有很多與書相關的活動可以用，也可以自己研發設計， 在操作中學習， 加深對主題的瞭解。所以他很多書都是必備書單，比如 「The very」系列 （The Very Hungry Caterpillar, The Very Busy Spider⋯⋯），動物系列 （Brown Bear Brown Bear, What do you hear?， The Mixed- up Chameleon）等等。

艾瑞・卡爾的作品對新寫作觀的影響

在台灣教書10幾年後，我又回到美國攻讀教育博士班。在博士論文寫作初期，一直無法把長長的論文簡潔的說清楚，但後來沒想到是艾瑞・卡爾的一個繪本故事給我了論述的靈感，這本書《寄居蟹的家》（ A House for Hermit Crab，1987 ）說的是寄居蟹成長的故事，小寄居蟹找了個家，但是他的殼太單調了， 所以他到處找其他的海底生物（海葵、海星、珊瑚、 蝸牛、海藻、燈籠魚等等）來裝飾他的殼，他們也成了親密的好朋友，最後小寄居蟹長大了，它告別了他的家和海底的朋友們，換了大殼就前往諾大的海洋冒險了。 

我用了寄居蟹的海底冒險經歷來比喻我想要論述的「雙語教學中批判性讀寫素養的培養」，來形容孩子怎麼學習第二外語，我把這些海底生物想成了第二外語中的語言元素（語法、發音、生詞、語意等等），大屋殼則是批判性的能力，而大海成了世界。要怎麼用學的外語走向世界，除了有語言元素還有批判性的能力，才能在21世紀的世界有國際觀。 

其實在博士班之前，寫作的機會不多，對於用比喻的文學寫作手法使用陌生，要用英文比喻的貼切也是高深學問，需要從生活中，平常閱讀和寫作中文字不斷地學習練習。特別是用比喻的手法來理清一個抽象的觀念，讓自己的想法更清楚，比喻可以幫助寫作是寫清楚脈絡和重點。

目前我所居住的新英格蘭小鎮是位於美國西麻州的北漢普頓，這是卡爾居住地和工作室的所在地。在2002年，他和他的第二任妻子 Babara 一起在美國西麻州的安城（離北漢普頓大概10分鐘的車程）創辦了艾瑞・卡爾博物館（Eric Carle museum book of art） 。這個博物館是卡爾大師童書創作精神的延續，每一年，都會舉辦教師週，免費提供給當地幼兒園和小學老師很好的教育資源的訓練，出版社會提供很多相關的英文兒童文學的書本資源，如海報、教學用品、試讀本、文具用品等等。

博物館也會定期會邀請有名的繪本作家或插畫家來演講分享他們的創作經歷，還有不定期有童書作家新書作家的分享會。這個博物館，一年四季都會舉辦的是插畫展還有啓發孩子創意的手作美術課程。當然以前 Eric Carle 也會出現，他真是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在有一次的展覽中，遠遠的見過他一面，那時候很後悔沒向影迷一樣買書去要簽名合影，對待偶像還是太保守了⋯⋯

艾瑞・卡爾的書一直是麻州和世界各地近幾代兒童的寶藏。這個博物館是我會經常去的地方，也是各方親朋好友來訪一定是要去的觀光景點！如果卡爾也是你心中的大師，而你恰巧又剛好經過美國西麻州， 一定要造訪懷念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