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暴力溝通大師拉薩特:當我們指責別人,其實是表達傷心與痛苦

非暴力溝通(NVC)是美國心理學博士盧森堡(Marshall B. Rosenberg)所創。身為盧森堡的大弟子,拉薩特原是以語言暴力脅迫說服別人的民事律師,現在卻成了教導人們同理跟聆聽彼此的溝通講師,他如何讓對話轉彎,從互相指責到創造連結?

▲ 爽朗幽默的德州人艾克,曾是言辭犀利逼人的律師,如今到各國開設非暴力溝通工作坊,教人如何好好說話。劉潔萱攝

▲ 爽朗幽默的德州人艾克,曾是言辭犀利逼人的律師,如今到各國開設非暴力溝通工作坊,教人如何好好說話。劉潔萱攝

作者:李宜蓁

溝通大師也是會遇上對手的。當69歲的美國溝通專家艾克.拉薩特(Ike Lasater)遇上他5歲小孫女,耍脾氣賴在車上不想下來,怎麼辦?拉薩特當然可以用語言或動作暴力強迫她下車,正色嚴詞要求她不要再沒事打她弟弟,「但如果真這麼做,我就跟她失去了連結,然後我就會後悔。父母們常常因為很疲憊、心情差、血糖低,在親子關係中一天到晚說出或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拉薩特運用自己周遊全球15國在推廣的非暴力溝通法(Non violent communication,簡稱NVC,非暴力溝通法),開始和小孫女對話:「我看到你還在車上,你在玩娃娃。你想要繼續玩是嗎......」,雖然,拉薩特坦承,NVC並不是神奇魔法棒,「咻」的就神奇解決了很歡的小孫女,「但NVC可以教我們如何聆聽跟同理彼此,並重新連結關係。」

非暴力溝通法是美國心理學博士馬歇爾・盧森堡(Marshall B. Rosenberg)發展出來的,NVC的4個步驟是觀察、感受、需要跟請求,取代我們常用的評價、抱怨跟互相指責,找到彼此共同的需求並滿足它。拉薩特說以「非暴力」為名的用意就是降低溝通中的「暴力」。

來自強悍的「榮譽文化」:休想惹我

拉薩特身為盧森堡的大弟子,他的人生因NVC而有了極大轉變。他出身於德州南方城市法爾菲里厄斯(Falfurrias),那是個信仰「榮譽文化」(Honor Culture)的小鎮(意思是人們必須不顧一切,用暴力捍衛自身尊嚴)。艾克10歲時,從警長父親那得到的生日禮物是「一把口徑0.22英寸的手槍」,半年後他還不小心用那個禮物轟到自己的腿。當他在學校碰上霸凌事件,回家告訴媽媽,她的回答是:「你得想法子讓他們付出代價。」

長大後,拉薩特到加州念大學,隨後當了民事訴訟律師,在法庭上他擅長用語言「暴力」脅迫或說服他人,他曾參與過單件律師費高達數百萬美元的案件,他形容那就是「用威脅、哄騙」讓案件達成和解的過程。

後來拉薩特自己開律師事務所當老闆時,才發現原來要處理員工間的衝突,比法庭訴訟更加的艱難,「當我試圖將雙方人馬找進我辦公室調解時,通常只是火上加油而已。我可以用老闆的權力讓員工照我的方式工作,但我不能逼迫員工喜歡我,權力上的暴力會導致員工的怨恨、被動與失去熱情。」

跨文化國際調解之旅

在此時拉薩特接觸學習了NVC,可以處理衝突的「非暴力溝通法」,讓很會說話的拉薩特有點半信半疑,這東西真的有用嗎?直到九一一攻擊後,他跟他的夥伴約翰.金恩(John Kinyon)前往巴基斯坦北方的阿富汗難民營之旅。

2002年,拉薩特跟金恩在國際情勢相當緊張的狀況下抵達巴基斯坦,試圖將NVC帶給難民營中的長老們,希望能協助調解國際戰火。在被聯合國、紅十字會帳篷圍繞的營地間,阿富汗長老們仔細端詳這兩個美國佬,一臉狐疑問:「你們是什麼組織?來這裡幹嘛?你們有帶糧食來,還是帶技術來?」長老們對NVC一點興趣都沒有,加上難民營中的25個長老,各來自5個族群、需要8種語言互相翻譯,溝通不良讓長老對他們的來訪充滿敵意。

後來拉薩特跟約翰聆聽長老們訴說戰火中的痛苦感受,當長老們不被理解或感覺憤怒時,他們身體前傾、用手指急促的敲擊桌面,房間頓時變得鬧哄哄,當雙方的意思透過翻譯被誤會了,桌面敲擊聲就陣陣襲來讓人緊張,但到最後,長老們的身體全都往後坐、緊繃的肩膀放鬆了,房間一片寂靜,長老們竟默默潸潸淚下,他們好久沒有「被理解了」。

拉薩特跟約翰完全沒有「訓練」長老們任何NVC的技巧,卻用同理化解了高張的敵意。最後當他們要離開時,長老握著他們的手說:「要是我們早知道NVC,也許根本就不需要有戰爭。」從那趟旅程後,更堅定了拉薩特要推廣NVC的決心。

不當律師,改教溝通

在溝通中使用暴力、權力強迫對方信服,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但這些行動卻都不是自願的。拉薩特說:「我們不會溝通,卻恥於開口求助,就像我在離婚案件中看到伴侶雙方的憤怒,底下其實都是受傷,他們都後悔曾說過、做過的卑鄙蠢事,卻還是繼續這麼做。」

而NVC可以支持對方,用他們想要的方式被傾聽跟同理,聽出對方指責評價的語言背後,是滿滿的受傷跟痛苦,就像小孩在歡的時候大叫:「媽媽你不愛我,你好討厭!」其實他們想表達的是「媽媽請愛我,請關注我。」

拉薩特認為,每個溝通中「不要」背後都有一個「要」,而每一個衝突都是增加理解的最佳機會,NVC跟所有促進溝通的方法一樣,是想滿足人類最基本的心理需求:被愛、被尊重跟被認同,而以此善意為前提透過協商,找到滿足彼此需要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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