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淇華:你是一篇找不到題目的文章嗎?(上)

「老師,題目是什麼啊?」 「沒有題目!寫你自己、寫你自己想說的。」 這是暑假為國中生辦的文藝營,我把它命名為「文字遊樂場」。早上上課,下午分組,三組寫歌詞、三組寫散文,就是希望學生「快樂玩文字」。 但我錯了,我看到的,是學生們搜索枯腸、抱頭沉思的苦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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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國中會考作文題目是「在這樣的傳統習俗裡,我看見⋯⋯」;大學指考國文科作文的題目是「在人際互動中找到自己」。學生必須以「我」與「自己」為尺去丈量這個世界,但是,你夠認識自己嗎?

「老師,題目是什麼啊?」

「沒有題目!寫你自己、寫你自己想說的。」

這是暑假為國中生辦的文藝營,我把它命名為「文字遊樂場」。早上上課,下午分組,三組寫歌詞、三組寫散文,就是希望學生「快樂玩文字」。

但我錯了,我看到的,是學生們搜索枯腸、抱頭沉思的苦樣。時間過了三十分鐘,超過一半的學生仍然想不出任何一個題目。

「仍然想不出題目的同學現在到前面來。」

八個學生勇敢走過來。

「覺得自己有獨特地方的請舉手?」

學生們面面相覷,沒有人舉手。

「每個生命都是獨特的,你們怎麼可能找不到自己可書寫的獨特地方?」我深呼吸:「好……那,有學過樂器的請舉手。」

一半以上的學生舉手,我問了前面女學生:「妳學甚麼樂器?」

「琵琶。」

「你是國樂團的?」

「是。」

「學琵琶有沒有甚麼故事?」

「沒有耶,就很順利……」

我臉上三條線,想說自己學吉他學到手指破皮就放棄了,她怎能用三個字「很順利」就交代?

「好,大家聽我講,散文是個很『我』的文類,沒有我,就很像論說文。練習寫散文,從練習講故事最快,所以希望同學們今天可以練習寫一篇自己的故事。」

「老師,什麼是故事?」

「故事就是在人時地物中製造『戲劇張力』,兩點越遠,張力就越大。」

在「寫作的行動中」,慢慢「看見」與「逼視」自己的生命經驗

「那你學琵琶時,最快樂和最痛苦的兩點在哪裡?」

女學生皺鼻尋思。「嗯,最快樂的,應該是我參加了絲竹樂團,得到了今年全國音樂比賽特優;最痛苦的應該是開始學習基本的按弦時,因為年紀小力氣不夠,連彈出簡單的音階都十分困難,當同學們都已經得心應手,我很想放棄。」

「太棒了,那妳可以像好萊塢電影一樣,用最高潮的短時間夾住你學習的長時間痛苦,這樣就不會寫出流水帳了。」

「老師,我不懂耶。」

「就是參加全國賽時,從彈奏第一個音到名次揭曉那一霎那,你在這段時間,寫著你怕彈錯音的緊張,拉出得到特優時的張力。同時有一條敘事軸,用『插敘』將你過去學琴的掙扎穿插其中。若可能,用心智圖連結出相關歷史與相關他人。」

「用心智圖連結出相關歷史與相關他人?」

「是的,沒有人可以獨立於歷史與他人的連結。例如『琵琶』這個樂器就可以製造許多相關。」

我在電腦打入「琵琶」二字,螢幕上跳出「琵琶」的維基百科,還有白居易的〈琵琶行〉。「妳回去讀〈琵琶行〉,看看其中有多少句子是與你的生命經驗相關的。」

女學生回去後,在網路上和我進行幾次討論,才發覺就算是閱讀千年前的文本,一樣可以找到共通的生命連結。例如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女子,十三學得琵琶成,學生十三歲時,生命的重心也是「十三學得琵琶成」;另外,當學生對於團體國樂接觸越來越多,便下定決心,一定要進入學校絲竹樂團,那是從四十幾人的國樂團中,再獨立出來的十五人團體,各個聲部只有一個樂器代表,那便有如《琵琶行》中的「教坊第一部」。最重要的,學生發覺《琵琶行》談的是離別,而她也即將面對生命中的最大的離別:母親認為國三時全力衝刺升學的她,應該「無暇外務」所以要暫別琵琶。學生心中充滿不捨,因為當她開始從琵琶中看見自己時,她卻被迫加入升學大軍的部隊,再一次成為一篇找不到題目的文章。

我討厭課堂的命題作文,寫完打個分數就是學習的中止。

我喜歡帶著學生在漫長的「寫作的行動中」,慢慢「看見」與「逼視」自己過去的生命經驗,如同詮釋學大師嘉達美(Hans-Georg Gadamer)所說的:「『行動化』乃是整個學習轉化歷程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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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淇華

翻轉教育專欄作家

彰化師範大學教育研究所畢業。現任台中惠文高中教師兼圖書館主任。曾獲臺中市文學獎首獎、新北市文學獎首獎、臺中市詩人節新詩創作首獎、總統教育獎主題曲首獎、教育部師鐸獎、星雲教育獎。出版多本暢銷著作:《青春動力學》、《青春微素養》、《青春正效應:新世代應該知道的人生微哲學》、《有種,請坐第一排》、《寫作吧!你值得被看見》、《寫作吧!破解創作天才的心智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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