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鏡像與互滲—繪本《女人島》的閱讀帶領

黃愛真 前言 筆者在台南市與高雄市偏遠國中小帶領閱讀課，發現學生組成身分多元：漢人、外配子女、原住民子女等。因為通婚與生活，這些孩子們族群與身分混雜、交融，族群間的界線漸趨模糊，因為模糊與多元認同 ，既要讓孩子們認識自己的母體文化，由母體文化找到自己的立足位置，但也不須彰顯、劃分族群階級。筆者嘗試在這樣的孩子們背景中，帶孩子們透過繪本感受原民文化，同時因為繪本作者為漢人而自然折射出漢文化，透過暖身、文本（文字與圖像）閱讀、孩子的提問與討論，引導出兩種文化的異同與省思，因為理解而能包容不同族群的文化，同時讓文化展示自身的位置與價值。 一、 背景研究 阿美族是台灣原住民族人口最多的一個族群，到西元2013年人口總數約為19.5萬人，超過原住民總人口數52.9萬人的1/3強，大部分居住在台東縣、花蓮縣，與新北市的「都市原住民」。（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原住民人口數統計資料，2014年7 月25日閱覽）。傳統阿美族社會的特色為母系親屬制度和男子年齡階層組織，所謂的「母系親屬制度」指女性擁有家屋和財產繼承權，女性身為戶長，掌管家族事務與財產管理，婚姻則由男子入贅女方家；「男子年齡階層組織」指男子依年齡組成團體，住在男子集會所，負責部落事務如政治、教育、祭儀等等（簡扶育2003：21-23）。 對於台灣原住民民間口傳故事的書寫，大陸學者朱雙一提出原住民書寫與採集自己的故事大約在1980年代開始，漢人書寫原住民故事則從清朝開始延續不絕。原住民文學多朝著自己族群的歷史文化的接續、表達人與自然相依的和諧共存；漢人書寫的原住民故事雖然很難深入原住民深層肌質，但卻與原住民文學與故事有「互相參照」的功能，如同「鏡像」一般，映照出漢人眼中的原住民文化，也折射出部分的漢族自己（朱雙一2012：57-58、71）。 關於兒童文學的書寫，原住民由於沒有自己的文字而多為口傳文學，轉譯成為故事後較文字更具有親和性，加上原住民族豐富的口傳文化與迥異於漢民族的社會風俗，想要帶著孩子互相理解共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不同族群，透過閱讀兒童文學是最快也較為親和的方式。 遠流出版社於1989年出版的繪本台灣民間故事系列，以圖配文的方式傳達阿美族的母系口傳故事《女人島》，由漢人張子媛改寫、李漢文以剪紙的拼貼效果呈現圖像，形式上因為文字與圖像的搭配，不論具有文字或僅圖像閱讀經驗的讀者都容易進入故事。 二、 《女人島》故事概述 以下將簡介筆者所帶領的《女人島》故事素材，作為閱讀帶領前的準備工作與可能討論的方向。依文字故事表現、繪本中的圖像兩者說明： 1文字故事 住在台灣東部海邊阿美族漁夫瑪賽其，告別太太和襁褓中的稚兒，一如以往出海捕魚。途中遇到大怪魚追捕小鯨魚，瑪賽其和怪魚搏鬥後被海浪推到小島上，島上女王跟瑪賽其說島上都是女人，當南風吹來女人就會懷孕生下女孩，女王並給瑪賽其檳榔求婚，希望二人之後能生男孩。一年後豐年祭時節瑪賽其想到台灣的妻與子，決定回家。瑪賽其游泳回家時遇到當初營救的鯨魚，學了製作獨木舟的方法，划獨木舟回家後，發現妻子已經過世，稚兒已經成為老人，為感謝鯨魚的營救而教導族人祭拜鯨魚的方法，於是女人島傳說與祭拜鯨魚的習俗就此流傳在阿美族生活中。 2圖像故事與表現 《女人島》以剪紙拼貼呈現原住民木雕的粗曠效果，表現了漢人民間剪紙與原住民木雕文化的揉合。故事圖像外框圍繞著原住民織布與生活中裝飾性的紋路、海中生物剪影，讓圖像充滿中國剪紙、原住民紋飾與飲食器物文化形象的混雜。 圖像故事照著文字敘述走，但多了人物或故事內容的連續動作，時間在畫面上進行著，包含著故事進行的當下時間與久遠傳說的歷史時間。 故事敘事呈現漁夫冒險的過程，圖畫也應用大小對比與線條動勢呈現冒險的過程，然而冒險故事中害人的大怪魚和張大嘴巴的大鯨魚，分別以圓形或嘴巴中尖尖牙齒短小、裂紋表現而減少了威脅性，成為一種安全的冒險旅程。 圖像表現的豐富不受文字先行而受限，成為另一個可以和學生討論的文本。 圖像解析： 1 此二幅圖畫為遠流出版社1989年出版的《女人島》，圖像為著名漢人紙雕藝術家李漢文著作。左圖為書籍封面，右圖為圖畫書內頁之一。就表現形式而言，李漢文以台灣漢人民間剪紙藝術呈現阿美族民間傳說，展現漢原兩種民族文化混和。 2 右圖內頁圖像，展示了時間、空間、文化的三重內容，同時｢女人島｣在此圖與阿美族文化的對照下，顯現出女人島象徵阿美族女性承繼系統的極致化。 右圖圖像在時間部分，含括當下瑪賽其與女王的故事時間、瑪賽其回溯與阿麗在一起的回憶時間、書頁邊框累積下的文化（阿美族織布紋路與衣飾)時間三者；空間包含故事當下｢女人島｣空間與台灣阿美族村落空間，其中｢女人島｣空間看來為故事實際空間，但是此故事的神話與民間故事性質，讓它同時為虛化的空間形式，亦即，瑪賽其與女王所在的｢女人島｣空間在故事為實中帶有虛幻的空間性質，而回憶中的阿美族村落，反而是虛中帶著實際生活的實體空間，也就是實中有虛。因此空間表達上，這張圖呈現了虛實空間反轉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男主角與女王、男主角與阿麗的兩組婚姻，都是藉由女性提供檳榔、豐年祭典串聯而有了類似的對照性質與象徵性。 三、 課程進行 1對象：國小三年級到八年級：繪本投影，圖文共讀 2帶領流程：暖身活動（14族原住民族與代表性祭儀聯想） 《女人島》繪本圖文共讀 學生提問與討論 3核心主題： (1) 視覺藝術賞析—繪本原、漢藝術元素賞析 (2) 比較文化—父系（漢）與母系社會(或阿美族母系親屬社會) 4課程時間：二節課 5學生提問整理： 以七年級學生提問為例(其中一個班級) 關於「女人島」： (1) 「女人島」是怎麼誕生的﹖ 「女人島」在哪裡﹖ (2) 最後「女人島」有男人了嗎﹖ (3) 「女人島」的女人和女王，都是正常的人類嗎﹖ (4) 為什麼「女人島」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都是女孩﹖ (5) 「女人島」的女人會老死嗎﹖ (6) 一進到「女人島」就不會死嗎﹖ (7) 如果「女人島」一年等於其他小島60年，那他們不是可以活很久嗎﹖ 是不是每個人去「女人島」，就可以活得比較久﹖ (8) 為什麼「女人島」上都是女人﹖ (9) 為什麼同樣在地球上，「女人島」上一年等於人間60年﹖ (10) 女人跟女人，要怎麼生小孩﹖ 為什麼這樣一個島，沒有任何男人卻能讓女人懷孕﹖ (11) 女人跟男人結婚，就一定會生下男孩嗎﹖ (12) 「女人島」的求婚儀式是檳榔，那人間呢﹖ 平常人們都用戒指來表達心意，為什麼女王要用檳榔呢﹖ 為什麼給他「檳榔」，不給他其它的﹖ (13) 「檳榔」對他們是代表很重要的東西嗎﹖ 為什麼他們喜歡吃「檳榔」﹖ (14) 為什麼南風吹來，女人就會懷孕﹖ 那他們是不是一年生一次小孩﹖ (15) 「女人島」是真的嗎﹖ 這故事是真的嗎﹖ 關於瑪賽其： (1) 為什麼瑪賽其不會老﹖ (2) 為什麼馬賽其聽得懂鯨魚說話﹖ (3) 瑪賽其在女人島覺得無聊，為什麼不馬上回家﹖ 關於鯨魚： (1) 鯨魚也會吃檳榔嗎﹖ (2) 為什麼鯨魚一定要五隻豬、五隻雞、五缸酒、五包檳榔﹖ 鯨魚是不是吃這些東西就可以填飽肚子了﹖ 其它提問： (1) 東部難有漁港，怎能讓獨木舟登陸﹖ 學生提問顯示了對阿美族文化更深沉的興趣，並提取自身經驗（如，檳榔—戒指，東部岩岸—漁港）作為文化思考參照。 舉例來說，筆者在台南山上區一所國中一年級學生曾有關於父系與母系制度的討論，學生們認為家庭中對學生管教與家庭中決策權力較大的成人，擁有在社會上較大的權力（此概念似乎與阿美族部分母系概念接近)，大多數而言學生的管教者與家庭日常生活事件的決策者是母親，然而學生們知道漢人為一父系社會，因而牽引出父系與母系社會在概念釐清的衝突。同樣，《女人島》故事牽引出了一串原（阿美族）、漢文化差異引起的性／別討論與社會上兩性權力分配的各種可能性討論。 台南市左鎮區一所國中參與《女人島》閱讀活動(圖三) （其中原住民族配件穿搭用意在於讓學生體驗，同一人身上非同一族群的配飾與工藝品） 五、教學省思 《女人島》故事文本在孩子的提問下顯現可討論議題的多面性，同時提問也可以觀察出孩子對文本內含文化的理解與興趣。由於帶領者未必具有多領域的回應能力，建議透過探索團體方式，帶領人如同兒童讀書會帶領時擔任串聯提問、討論秩序與維持討論進行的角色，引導孩子對話，透過對話、舉例、學生合作思考方式進入討論。 《女人島》表現出所謂阿美族「母系親屬制度」觀念同時含括了阿美族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模式（故事中瑪賽其出海捕魚，妻子阿麗操持家務與育兒）、女人島中女王權柄與女性的傳承（女人生下的也都是女孩）等二種面向。阿美族母系親屬制度與漢文化定義下的「母系」社會似乎仍存在差異，故事文本也深入表達此主題，大部分帶領的台南或高雄孩子仍能感知台灣父系中心社會，對於《女人島》隱喻的阿美族特有的母系親屬概念似乎既模糊又好奇。在文化概念下，故事與圖像表達出部分「阿美族」母系概念的「鏡像」，不妨也能與不同族群孩子生活的文化作一比較討論，「折射」出孩子對於母系、父系或第三種可能的社會的理解，對於多元族群、性／別的概念，能有更深入的思考。 註: 田野採集中，許多阿美族村落有類似''女人島''傳說，但不是每一個村落都有。內容也不盡相同。因此，我們可以從類似傳說內容推論傳遞的阿美族傳統文化訊息，但反推可能不全然，也就是阿美族文化非全然面等同女人島傳說。阿美族整體中仍有差異的存在。在閱讀討論上，帶領者仍應具有這樣的後設認知。 引用文獻 張子媛文，李漢文圖，《女人島》，台北市：遠流出版事業，1989年4月。 朱雙一，＜臺灣原住民的自我書寫和他者鏡像—1980年代以來台灣原住民文學概述＞，《兩岸民族文學交流暨學術研討會》，《新地文學》季刊社出版，2012年。 簡扶育，《祖靈昂首出列》，台北市：幼獅文化，2003年1月。 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原住民人口數統計資料。 http://www.apc.gov.tw/portal/docDetail.html?CID=940F9579765AC6A0&DID=0C3331F0EBD318C2BF983EE012E109D1，2014年7月25日閱覽。

文化鏡像與互滲—繪本《女人島》的閱讀帶領

翻轉教育電子報

訂閱翻轉教育電子報（每週三發送）

文化鏡像與互滲—繪本《女人島》的閱讀帶領

翻轉教育電子報

訂閱翻轉教育電子報（每週三發送）

STEAM教育是什麼？STEAM教育特色與課程攻略

思考力要怎麼教？圖解大腦模板的四種主題應用

如何評量學生的心智圖，給出好建議？

學習媒體識讀，從認識希特勒的六大宣傳手法開始

好的國語考卷怎麼出？命題設計思維五步驟

寫作結合圖像！「角色樹」與「人際特質覺知卡」的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