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是通往孩子內心的橋樑

一個好的課程架構，固然可以讓許多老師得以參考運用，然而課程架構永遠都趕不及時代的變化與每個孩子的差異。課程的成功與否，我有著和帕爾謨(Palmer)類似的感受，我也將他融入自己的課程觀點： 教育工作者，是真實地投入在課堂中，並深入參與在學生和學科領域之中，甚至連家長都拉了進來；教師、學生之中能夠編織一個複雜的網絡，將他們一起的勞動與行動、體驗與看見、陪伴與扶持和所學習的學科緊密連結在一起，讓每個孩子都是知識的生產者。 使學生們開始學會如何去編織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產生連結自我生命與世界的知識（而非學術、課本、權威、階級所把持的知識）。 這樣的連結並不是靠教師所採用的教學方法來建立，而是靠教師的「心與魂」—「是人類自我的智力、情感、靈性與意志融會之處」。 Palmer所說的「我們教我們是誰(we teach who we are)」，教學需要勇氣去探討自我的特性，如果你不能完全認識你自己，你就不能完全認識了解你的學生。透過探討教師自我的狀態，才會有機會連結到孩子身上。 原來自我的心與魂也可以和孩子自身的歷程產生交集。從我一個「沒路用的男人」歷程，投射在班上每一個孩子的成功與失敗。我發覺「接納」雖然困難，但慢慢做到了卻又格外珍貴。 從接納自己開始，然後，接納所有的可能性，也許，發生在你身邊很特別的事情，不代表你是奇怪的，當你有對象可以傾訴的時候，那就是開始接納你自己的那一刻。 我相信每個孩子，在跟我訴說著他在學校發生的事的時候，他其實也在懷疑自己，我也才發覺，我正在做這樣子可以讓孩子「傾訴」的對象，這不是一個角色，而是一個教育工作者的主體，由內而外地守護著孩子，讓孩子們有機會接納自己，再繼續走下去。 我也開始意識到。原來，一名教育工作者的整個人，就是課程的開展。 －－－－－自我課程的實踐歷程，也是我跟孩子的故事－－－－－ 班級圖像醞釀的脈絡 合歡山探索課程[1]是我所在的學校，高年級在推動的一項課程，而這樣的課程最核心的目標就是爬上合歡山。行前包含孩 子的體能測試，評估孩子身體心肺功能是否有能力負荷高山行走時的體能；另外孩子也開始得自己去接收每個活動細節的訊息，得自己去張羅自己該負責、注意的環節；孩子也得在團體的活動中，去互相合作、幫助，去助人與愛護環境；當然也有現實考量的報名費用與上山的相關裝備。 幾年前，就知道學校有在run這樣的課程，但感受到課程不怎麼公開，只有少數的一些老師與孩子參與這個活動，面對這樣的課程，就只能帶著毛玻璃的角度去看待。 因為我不知道孩子要去探索什麼？一定就是要合歡山嗎？如果無法買裝備的孩子該怎麼辦？會不會都只是特定的孩子可以上山而已？有沒有辦法普及？在今年以前，我帶著好多問題看待這個合歡山的探索課程，甚至我不知道從何問起？ 當時的我，正開始和孩子如火如荼地玩著校園的獵人遊戲，心裡總是默默地想著： 「玩獵人遊戲的時候，也是一種探索啊！探索自己跟校園空間的關係與故事，探索自己身體跑步的步伐與體力，也探索同學間彼此的默契。最重要的是，獵人遊戲的探索一毛錢都不用花，更不用買裝備。」 這是當時候的我，感到探索這個名詞十分困惑，我不知道所謂的探索的定義可以小到什麼？或者大到什麼？又或者範圍區間在哪裡？往內心深處探索？還是往外的世界冒險探索？還是兩者交織交會而成？又參與者是誰？協助者又是誰？這是我一連串對於探索教育的一開始的疑問與想像。 還記得去年班上有幾位孩子，就參加過合歡山這樣的課程，但很多相關課程的資訊與時間，我都無法得知。只知道有一天，班上會有幾個孩子要去爬山會不在。當時我更加深了感受到，這樣的課程，怎麼好像只是某群孩子可以去的活動？我不知道該怎麼去瞭解？ 班上有個女孩跟我說：「老師，合歡山的孩子都沒有班導一起去，如果明年你也跟我們一起上山，號召全班一起上山，一定很壯觀也很特別！老師你明年跟我們一起上山好不好？」 那個時候的我雖然微笑跟孩子說好，然而自己內心所能體會還沒有這麼深，只覺得……合歡山耶！光家長就不知道會有幾個家庭願意讓孩子來參加了，更要考慮經費跟裝備的因素。就這樣，合歡山的話題，伴隨著接續而來的許多活動而沖淡。 2015年秋，我的班級升上了六年級。去年那個女孩，在暑假之際就早早跟我預告這件事情，開學就一起來號召，這時候才漸漸感受到女孩是真的有心想促成這件事情，也努力跟班上同學宣傳這件事情。 對我而言，開始正視這個課程，是否有機會在班上的孩子發酵，形成一個養份，讓他們在六年級這一年，帶著這些養份成長，然後可以從陽光畢業。我開始對於這件事情，有了一點初步的想法脈絡： 這次的合歡山，我覺得我有一個使命，也覺得應該和孩子一起去完成這件事情！是想要帶著這群體育不怎麼行[2]的孩子，可以用全班的力量，帶著大家一起運動、一起流汗、一起為某件事情努力。 升上五年級後，開始有些班級代表樂樂足球、樂樂棒球、游泳……然而我們班沒機會代表學校參加任何運動方面的比賽，只能感嘆自己運動方面實在不行。對我來說，雖然知道這就是孩子狀態的現實面，孩子也得自己去明白這些事情，然而我更也覺得，我應該為這群認真、樂天的孩子做些什麼。 所以一直以來，我們班會有許多孩子自覺之下產生的活動，包含了我們去巴崚露營體驗不一樣的學校與學生、去內灣班遊也連署拒用黑心油、我們一同去淨灘、一同跟筆友通信。這些過程，讓我更明白也確信，孩子需要全班團結的氛圍，然後每個孩子也才會跟著一起進步。 我在臉書的社團頁面，跟家長們分享了這些文字： 今天拉著全班一起去聽合歡山探索課程的說明會，也印了相關的說明單給小樂天帶回家，讓小樂天回去跟大樂天們討論一下。其實聽完說明會，就有幾個孩子覺得整個課程好麻煩喔，還要跑好多步，還要測驗，覺得不敢嘗試，覺得會很累。 我跟他們說，這不就是測驗你們的意志力嗎？幾個孩子想隨易說幾個理由藉口給我聽。我突然覺得不知道什麼環節出了點問題？怎麼孩子的意志力變得薄弱許多，是學校這邊的動機不足？還是整個社會環境？我常常思考好久好久。 意志力或許是個比較抽象的形容詞，不過學校教育就是努力拉著孩子快樂的學習也磨練孩子自己意志力的地方吧！而也希望家庭這ㄧ端也一起努力著。 衷心期盼，我們可以全班一起去爬山，體驗臺灣山的美，感受自己的身體在和臺灣這塊土地有最親密的連結，更也在練習跑步的過程中，可以看見孩子體力、意志力的提升，這或許也是六年小學生涯中，很值得回味的小旅程呢！ 如果不是經費的問題，那就讓我們一起鼓勵小樂天們一起參加；如果是經費的問題，那就更好解決了，學校端我可以幫忙申請補助，而我也可以全力協助，可以用金錢解決的，絕對不是問題。 這次的合歡山課程，讓我感到孩子是有機會跟著學校一起走出學校，是一種代表學校的象徵，這對班上孩子來說，是有別於參加自己班上活動的感受與氛圍。這也是我希望可以在畢業前，讓孩子感受到，原來學校也是照顧我們班的，是學校辦給孩子來參加的活動，願意帶著班上孩子一起去合歡山。 對我而言，學校主導的團體活動，是對這群總是在班上自己默默生活的孩子們來說，會是一個很棒的回憶，也是一種被學校支持的感覺。 全班 就這樣，這學期開學初，我們班就有了一個很大的目標，就是全班一起爬合歡山，我們要面對的是每個家長是否都願意讓孩子上山，孩子的裝備問題，也要面對孩子想放棄的問題，更要面對如果到時候有孩子不能去的話，後續的問題。然而這些問題，我覺得我應該先吸收下來，讓孩子努力去嘗試說服家長，為了這個「全班」一起上合歡山的課程做努力。 說明會當天，放學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孩子說，明天就要開始跑＂跑步卡＂，我跟孩子說，我也會跟孩子一起跑的！孩子聽了很開心，準備開始明天的跑步。還記得九月二號的早上7：20分，我們全班就開始在跑道跑步，一開始稀稀疏疏，還不習慣每天這麼早到學校，到漸漸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到齊一起跑步的孩子越來越多，整個跑道都是班上的孩子，這個畫面令人感動，也十分美麗。 另一方面，報名表、家長同意書一張一張繳回，十張、十五張，到剩下一個孩子沒有繳報名表，我的心情也隨之越來越激動，更是充滿感激，我感受到家長的信任，是家長對孩子的放手，整個班級的氛圍是溫暖的，更重要的是全班孩子想一起的那份凝聚力量，覺得身為這群孩子的老師，我感到很富有。 這樣的感受十分強烈也深刻，我也知道這樣的機會，一定要跟孩子一起奮鬥。我全身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力量招喚著我，是一種身為教育工作者、一個導師的「天命」吧！這樣的天命會帶領我成為一個對自己班級很有歸屬感的人，時時刻刻都為孩子著想，大事小事都以孩子為主，是一個邁向實踐課程的實踐者。 相對地，孩子呢？或多或少也受到這樣的漣漪影響。所以對於全班的事情，我們班的孩子總是心靠得很近，也很願意互相幫忙與約束，這樣的歸屬感，得來不易，除了愛與榜樣，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可以形塑這樣的氛圍，我也很感謝一直都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讓我透過洗滌，成為一位老師。 異己 每天清晨，早上跑道上班上的孩子繳完作業，大家有說有笑，大家互相打氣，然後持續練習。很多平常不愛運動的孩子，因為團體的潛在驅使下，顧不得自己不愛跑步，也願意將自己的身體與體能奉獻了出來。 我的學校，並沒有操場，而只有在大草原旁邊，筆直的跑道，我看到了許多孩子，三兩個人就這樣，從跑道靠近三合院那一側，一路跑了過去又跑了回來，看見有些孩子神態自然、卻有些孩子已經面紅耳赤，更有些孩子是拖著已經抬不起來的雙腳，繼續往前跑。很感動的是，我看見了許多孩子，開始感受、看見、接納，以及鼓勵這樣的「異己[3]」關係。 異己的關係，是人與人、面對面、心連心，眼神交會的活知識，而這樣的知識雖然很難量化出一個可以分析的數字，但卻十分真實也活靈活現的出現在孩子們的身邊。 孩子察覺這樣異己，是一個從自己的角度轉移到別人的狀態，然後願意將自己的心情和對方一起分享。我看見三個女孩跑著跑著，一個女孩跑在前頭，不時看著後頭，兩個女孩跟在後方，緊緊跟著前頭。雖然三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她們的眼神訴說著她們在一起，然後願意一起努力。我也看到幾個男孩，練習的時候，很容易跑不動，從一開始動不動就停了下來，到後來察覺異己的狀態後，願意跟上同學，也願意為自己多出一點力氣也多撐個幾分鐘再用走的。 跑步這件事情，就跟騎單車一樣，每個人的步伐、節奏、體能都不一樣，怎麼樣察覺自己和別人的差別，又怎麼樣從察覺到的差異中，再為自己多做哪些改變，我想這是跑步一個很重要的意義，也是給予孩子最真實在自己生命歷程中，活用的學習與知識。 相遇何其不易？多少次的相遇，在歷史上，在社會中，在生命裡，對其中一方甚至雙方而言，只是噩夢一場？多少次的相遇，我們經驗到的不是相知相惜的成長滋養，卻是遇而不見，見而不識，識而不明的無知盲目、曲解壓迫與隔絕失落？ 究竟我們在相遇中應如何對待彼此？了解彼此？是否可以從相遇中學習，生出力量與知識，帶來更多的學習與更好的相遇？甚至帶來自己的轉變、關係的轉變與世界的轉變？這樣的提問，應該是助人與教育工作者最切身的知識課題吧！ 以上，阿花說的話語，也再次地提醒了我，對於孩子，不再只有制式、單一、考試規準般地看待他們，而是要藉由自己的身體，和他們一起勞動而相遇。 就這樣，很快的我們班跑了好幾個禮拜的跑道，我除了每天都在場邊吶喊以外，也跟著那些體型比較不良的孩子們跑步，我心裡明白他們的體能或許沒有辦法在這樣一個月多的時間，就突飛猛進，但也因為這陣子同學間的陪伴，我想對這些孩子而言，是一段對自己身體很努力使用的日子吧！ 跑道上，我一直喊著呼吸、呼吸，跑不動就大步跨不要停，孩子上氣不接下氣，我拉著他們繼續往前走、往前跨。這樣子的接觸，我覺得好真實也跟孩子好近好近，就好像我們不分彼此地，他為我跑，而我也為他跑。 勞動 「老師，我真的不行了！我肚子好痛…」邊跟著孩子跑步，孩子邊喘氣說著話。 「再撐下去、再撐下去，就剩下一點點了！」只是，那個一點點，其實卻還有好遠；然而我又怎麼能跟孩子說，那就不要跑了。我希望我跟他的連結，就在此時此刻產生，然後一起度過這樣對於身體的苦難。 「老師，你每次都說還剩下一點點，但還有好遠……」 「但，你不是也就這樣撐過來了嗎？難道不值得為自己感到驕傲嗎？」 摸摸孩子的頭，因為我知道，孩子真的值得被鼓勵了。 跑步的時候，我看到許多一下子，就撐不下去的孩子，我會過去陪他跑上一段，跟他閒聊，讓他感到老師在的氛圍。 雖然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老師的放不下孩子自己去面對跑步、體能這件事情；但我卻很明白，我跟孩子都因為彼此的陪伴而能繼續邁前，孩子有力量繼續跑下去；而我也因為孩子也有了力量繼續陪伴。 「老師，走了啦！回教室上課了啊～」孩子那微笑又邊滴汗的神情。我總是跟在孩子們的後方，一起慢慢走回教室，然後準備每天上課的開始。雖然全身早已經濕透，也帶著一點點的疲憊感，但卻感覺每天都特別有精神！ 一開始女孩會嫌棄男生的汗臭汗，但漸漸地女孩沒再抱怨了，反而還會告訴我，她要去盯哪一個男生，因為她看不下去他這麼混！過沒多久，那個被說混的男孩，才又過來我身邊悄悄地說：「我就真的跑不動嘛，她又不相信……」 班級的狀態，這陣子很特別，男女生雖然依舊喜歡鬥嘴，但也更多了那一份說也說不出口的關心，卻用簡單的行動來傳達。班上的氛圍，既是孩子自己本身，更也是和他人的連結；除了為自己的上山資格打拼，更也為同學們一起奮鬥扶持！突然覺得，這陣子的氛圍，已經超越全班一起登哪一座山了。 這樣的勞動[4]，好深刻，那是一種我們身體一起的勞動，而轉化成彼此的交心。這樣的關係，已經超越了原本我習慣對於孩子口頭、文字、掌聲鼓勵的實質意義，因為我們在一起的勞動，更令人感到幸福與滿足。 我不知道，有多少老師是這樣一起跟著孩子親身經歷，一起勞動？但從一開始，我會以一個自己的標準來看待那些只有一張嘴的老師，覺得這群老師真是不應該，卻也反而讓自己感到不順暢，總是覺得悶悶的，怎麼只有自己在這樣拚…… 一開始，這樣的狀態，常常在我的心中攪和許久，我想告訴好多人，我是這樣如此的勞動，那你們要不要也跟我一起，只是這樣的想法，總僅留在心中。因為我怕我成為那個奇特、被標記的老師或夥伴。 後來慢慢地，我開始敢接觸其他老師的同時，也才開始體認到，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母子盒，有自己的拉力與推力。有的老師有了婚姻、有了孩子、有了年邁的家人，這些我都不需要煩惱……然而這些卻都影響了他們對於教育場域中孩子的關係與勞動。而當我有這樣的理解後，才疏通了這個因為拼、勞動而產生的悶，我也開始調適自己的狀態，讓我可以跟孩子的勞動和平相處。 現在我還是拚，也願意跟孩子勞動，但我會勇敢的拋出我的想法與行動，在不給其他夥伴壓力之下，或許我們也可以合作，一起讓更多孩子感受到老師們的熱情，也可以跟著老師勞動。這樣的演化，我深入其中，也更有彈性地來回穿梭自如，這也讓我更能感受到身為一名教育工作者，老師這個身分，是一種受到天命地開展。 我，就是你 過了一個月，再來看看這這些文字。感受到當初那些覺得這個課程很麻煩，會很累的孩子，現在正展現著自己的意志力、耐力，以及凝聚力，這也解決了我一開始的擔憂。然而卻有了其他的阻礙…… 有孩子因為2000公尺測驗尚未達成13分鐘內的標準，所以持續的補測中，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雖然依舊沒通過，但一次比一次進步，秒數也是越來越接近標準；通過2000公尺測驗的孩子，努力為同學加油打氣，也下場陪著同學一起跑，給他們鼓勵與力量。 後來我們班，每天中午的12：05就準時全班一起陪著那些還沒過的人加油，也一起陪跑，就這樣連續了四天，我問孩子會餓嗎？大家都說不會，想要陪著大家一起跑。每一次測驗，越接近時間的時候，大家的呼喊聲越來越大，孩子說：「如果吼叫聲可以讓同學跑得更快，那我撕破喉嚨也要吼！我要讓我的同學也一起過關。」 我聽了總是泛紅了眼眶，但我知道我要比孩子們更勇敢，當他們的依靠，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沒過、沒過、沒過……也因為這樣，我們班有一個禮拜，到了中午時間，全班的孩子都到了跑道旁，跟著大家一起。 雖然這群2000公尺沒過的孩子，終究需要沒達標準，要被扣點數[5]，不過看見大家一起的努力，這是班上的孩子一起長出來的力量，那個力量不是靠老師營造，而是孩子間的連結與情感開展了，就像許多原本獨立的線條，卻彼此開始交織出許多不一樣的圖案，而這個圖案，讓我們都得到彼此的撫慰。 如果說這樣的過程，是個人的探索？那麼我思考的是，團體中每個「個體」間彼此的連結，然後團體與個體是相互交織穿透的，更是探索的重要環節。 我總是想著：「孩子們都這麼努力在驅使自己不要放棄、再拼再拼，同學間也展開了綿密互助與情感。那麼，我們這些大人，可以幫忙些什麼？學校又可以為這些孩子做些什麼？這可是一個孩子感受到學校滿滿愛的活動呢！也這麼願意將自己交給學校了」 身為導師的我充滿著無力感，也開始覺得我好像對不起當初我一直鼓勵參加的那些孩子…我一開始是這樣，過不了這個低潮的… 到了第五次測驗的時候，班上終於有一個孩子在最後幾分鐘的時候，感覺有機會過關了，雖然他看起來已經很累了，但他跑了起來，其他孩子看見他跑起來了，也跟著跑了起來。那樣的時刻，有著響亮的呼喊加油聲；也有許多不停奔跑的腳步聲，還有那屏息以待的氣息。 當孩子越靠近終點的時候，加油聲越大聲越響亮，而跑步的孩子步伐也更大……終於壓線過終點了，孩子過了！孩子過了！全班大聲的歡呼，當下是真的好感動也為孩子感到驕傲。 其他的孩子，一個一個陸續衝過終點，雖然差了一點…… 那些沒有辦法在時間內完成跑步的孩子們，從他們的眼神中，我看見的是一個平靜完成一件事情的孩子，與其說他們看似稀鬆平常不怎麼在乎的樣子，我卻更加感受到他們已經接納了這樣的自己了，不再難過了！好像又長出力量了。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大人們都不怎麼敢接受這樣的結果時，我們卻要若有似無地強迫孩子們接受我們所訂下的規準。孩子比我們想像的堅強和大器，有時反到是大人局限了孩子。 這樣的看見，提醒著我得不斷地修正自己和孩子相處陪伴的位置，不希望自己成為那種自認這樣是對孩子好的老師，不希望自己反而成為孩子成長的阻礙。 雖然我無法得知且確認，學校端對於這樣的篩選的機制，是不是對孩子的阻礙或者推進，但我肯定的是，孩子們不是因為要克服制度而撐了上來；而是同伴的互助下才有辦法走到第五次補測的時刻。 「呼～呼～呼～」過關的那位孩子，坐在我一旁喘了好幾口氣，我知道他可以稍稍放鬆一下子了。我們沒說什麼話，就靜靜坐著，等他喘完了，我勾著他的肩膀，然後慢慢走回教室。 走在身邊的孩子，也有幾個這次依舊沒過的孩子，我也一樣拍拍他們的肩膀，點點他們的額頭，我想告訴他們的是－「我會一直陪著他們，不是看你們過關，而是陪伴你們走完這段道路。此時此刻，我明白，我就是你，我可以感受得到孩子們感受到了，也要繼續走下去。」 牽絆 「老師，我不要跑了好不好？我覺得已經很夠了，我都跑完了，只是時間慢而已，然後這樣同學也不用再跟著我一直陪跑了。」一個孩子2000公尺沒過，補測了五次都沒過，3000公尺雖然也完成了，只是時間不在22分鐘以內。聽在我的耳裡，心臟跳動震啊震的，覺得很讓人鼻酸，也覺得這樣的孩子不正是我們在教育的現場中，更需要拉他們一把的一群嗎？怎麼反而是被捨棄的一群？ 或者換一個說法是，這個課程，真實地讓他們明白自己體能，無法應付這個大人們賦予合歡山課程必須要有的門檻，只是這樣的門檻，卻讓人感到考試的制度，若有似無的置身在這個以「探索」之名的課程，我常常在腦中思考著到底孩子可以探索到什麼？而這樣的探索又帶著什麼樣的意義？一位外校的大學同學，也是參與探索課程的夥伴，給了我一些令人心有戚戚焉的訊息。 關於參與其中的戶外探索課程，我從最初的投入參與，到現在懷疑、疲倦，甚至想逃避，我也試著整理脈絡去思考到底是為什麼自己從熱血變成了壓力。也許我感到在團體氛圍無法真誠發聲，也許我感到自己在裡頭的疏離、孤立，也許就是無法享受在其中........ 但是，我又會告訴自己，這個課程方向是好的，感覺好壓抑。去年第一次爬山，我用我的觀點，剪了一段簡單的短片，很自然、衷實地呈現了自己所看、所想。 但今年2015，再次做同樣的事情，我卻沒有想法，還得制式的擬了腳本出來，我覺得我被框住了，被這個課程框住了，我好像在符應這個課程的核心理念而做，而必須忽略甚至放棄自己的主體性，我想這便是我遇到的困境。 夥伴對於合歡山課程的想法 一個孩子，願意為了上合歡山做努力，願意做許多調整，願意做許多以前孩子不想做或做不到的事情，包含了每天自己早起在七點二十到學校準備到跑道進行跑步練習；孩子也願意修正自己原本的習慣，每天跑步的份量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期，甚至和其他學校田徑隊的份量有過之而不及。 一開始孩子會跟我說，腳踝、膝蓋會酸痛，一下子就停了下來，會喘、會吸不到空氣。慢慢地，過了一個月後，雖然孩子的速度並不是特別的快，但整體的呼吸流暢度與步伐都日趨穩定，也都能完整的跑完全程。 只是我不明白，當我們已經營造出這樣滿滿的「動機」環境，也驅使一個孩子改變了，而且孩子很努力在改變，也拼盡了氣力，想跟上那些原本就體能充沛的孩子。我們身為導師和孩子們都這樣願意拼了，這樣的課程和體制卻不允許一些彈性空間，能適性地放置在每一個孩子身上？唯一的選擇就是淘汰嗎？ 是因為合歡山這個頭銜，背後所背負的包袱太沉重了嗎？對導師而言，可以陪伴著孩子一起為這個課程勞動，大家一起互相打氣也互相改變、互相幫忙，然後大家一起因為這個課程，在不同層面進步了。 這樣的過程是不是已經展開自己與他人的內在探索呢？然後才開始接下來對於環境的外在探索，這是我最初衷的想法，也是希望帶著孩子一起去勞動體驗的核心。 然而，我這段時間，所接受到的回應，只需要一句話，就足夠讓我閉嘴許久－「上山的安全還是整個課程的優先考量，所以將體能測驗做為最基本的上山前安全考量依據」。安全這樣因素著實增加了對於體能測驗門檻的合理性，也讓人對於合歡山課程，感到十分的嚴肅也加了那一份擔憂。 但卻對孩子來說，就已經是一種區隔的作用，不是一種可以普遍性讓孩子參加的教育活動本質，而是僅限於那個被制訂出來的規定－「合乎規定時間內跑完的孩子，才是上山的條件」。 對我而言最無法接受且無法釋懷的就是整個課程已經被侷限，孩子大概在上山以前就只是在探索－「跑步測驗是否可以在時間規定內……」，這真是一件令人難過也失望的事情。尤其原先對於獲得許多家長支持，班上孩子也願意和大家一起拼，燃起這次活動熱情的我，更是一大打擊。 一開始，我是無法釋懷的，我總是心想著我自己辦，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掉這麼多不必要的狀況了？雖然先前班上自己的班遊、或者班上活動，也會有不舒服、焦慮的現象，但我都能自己克服與解決，整個歷程的彈性是有的。然而這次跟著學校的活動，將自己班上的孩子也都交給了學校，卻增加了我許多心中的不舒服，而且只能這樣任由安排，無法給予任何的力量去改變些什麼。 我對這個制度與結構是失望的，是很想衝撞的！然而莫名的是，我卻也已經習慣了自己先轉念的這個動作，所以開始轉化自己的念頭，讓自己好一點，可以繼續工作下去，但體制依舊迂腐地在那屹立不搖（後來想想，這也是一種自我主體性搖擺的狀態）。 當我無法有效地衝撞來改變體制，消除我心中的失望，甚至同行的夥伴不多時，我漸漸地轉身再回到我可以使上全力的孩子身上。權衡之下，與其抗議衝撞無效，也浪費時間，我更應該做的是，能影響多少孩子、家長，就影響多少，而且成效有時候很快可以看得見，孩子的一點改變、一個微笑、家長的一點放手、一點信任，這對我來說，也同時補充了，我可能要耗竭的能量。 或許我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能讓我遇到困窘、挫折的時刻，可以快一點釐清，我可以服務、工作的對象是孩子、是家長，不再因為無法改變龐大的教育體制與結構而失意（這樣的主體性轉移，將我的目光放置在自己的教育場域中，不是對抗一個我自身無法改變的體制，因此而停滯不前也無奈，而是藉由和孩子與家長工作，成就自我的主體性型塑，也讓一些孩子與家長獲得不一樣的教育體驗）。 另一方面，從自己的內心觀看，對我、或者我們班來說，合歡山課程，因為跑步測驗的緣故，原本希望大家可以一起「探索」的課程，卻成了彼此的牽絆。而這個時候的我，也還卡在「因為跑步測驗無法過關，而可能會有孩子無法上山，我們班沒有辦法全班一起去」，這樣的框架中。 我呈現的狀態依舊是：單路徑[6]的學習－ 「我想著要怎麼要讓全班孩子都可以上山去，也希望可以克服許多難題，更覺得主辦的學校，也應該要有彈性，讓孩子都能參與這個活動；但我心中所主導的價值是被自己綑綁住的」。 我被綑綁在於：「家長都讓孩子參加了，怎麼可以有一個人無法參加？這樣怎麼向家長交代？怎麼向孩子交代？又怎麼有辦法讓全班一起完成這個課程？」 你是誰 3000公尺的跑步現場因為需要，拉拔到新竹教育大學，一行人約一百人左右，大家都是為了跑步測驗而來，每個孩子臉上帶著點緊張、嚴肅的神情。依序發了孩子的號碼牌，用夾子夾在胸前衣領上，檢查鞋帶是否綁緊，數數手上的橡皮筋是否有七條（每跑一圈，丟一條橡皮筋在起點的箱子裡，手上沒橡皮筋了，代表完成圈數做為依據），我在場邊跟每個孩子擊掌，叮嚀孩子呼吸要平緩、步伐要穩，按照自己的節奏去跑，不要一開始就操之過急。 過程中，為了不希望造成行政老師在場地與人員控管上的麻煩，原本我預設好自己的角色是在一旁加油的陪伴者[7]，給予他們口頭上和精神上的支持，就別下場跟著孩子一起跑。 哨聲響起，第一批的孩子起跑出發，理面也夾雜了班上的孩子。一開始的人龍將操場跑道填滿的四分之一，看起來格外的壯觀也感到震撼，將近一百多位的孩子，不是來玩樂的，而是來跑步測驗，是會讓人感動的畫面。漸漸地，孩子的體能差異開始分野，人龍的長度越拉越大，已經長達操場的ㄧ半還要長，開始看見有些孩子跑在隊伍的最後方，而隊伍最前方的孩子，則一步一步向在隊伍最後的孩子靠近。 我開始聽到呼吸的急促聲，也看見表情的猙獰，一一在孩子身上浮現。我的身體似乎有一種莫名的驅力，身體在告訴我下場陪著孩子跑上一段，用自己的身體告訴孩子，我跟他們是一起的。 「老師，我真的不行了，我跑不動~~跑不動~~跑不動~~我好想放棄。」一個女孩邊跑邊哭，走走跑跑停停，然後不斷擦著眼淚。 「不可以！妳答應我一定會跑完，都跑到這裡了！怎麼可以放棄，我陪妳跑，無論如何，妳都要跑完！」我拉著她的左手，拉著她的身體與腳步，又繼續跑了起來，無論她怎麼哭，我就是繼續拉著她，繼續往前跑。 這個女孩右手不怎麼方便，從小到大就因為這個緣故，讓家人擔心她在許多地方都無法跟一般小朋友一樣，所以幫了她許多的忙，但也因為這樣，反而讓女孩對自己的身體十分的沒有信心，總覺得自己的人生都是別人搭起的。而我感受到她滿滿的好強心，在每次的心情日記中，總寫著我要證明給家人、朋友看，還有要記得昭老所說的話，自己一定可以！ 這次的合歡山，她的媽媽、姑姑、爸爸都曾經詢問過我有關合歡山的步道安不安全，會不會有危險，老師你一定要適時得勸她不一定要爬上去沒關係。 我感受到家人對女孩滿滿的擔心，但也夾雜了許多對女孩可能無法爬山的質疑；我知道女孩也感受到了，在每次的談話中，我都知道她這次的決心十分堅定，就是要上山，拼了命也要上去！ 當我知道孩子的原生脈絡時，我可以在孩子身上使上力，且鑲嵌在正確的環節上，能夠真正幫助孩子邁進。我知道我可以成為這個孩子的右手，讓她踏實點，靜靜地在一旁陪伴著她繼續向前，然後她知道我其實沒有幫她，她自己就可以完成。 「妳看妳繼續跑了！妳看妳是不是可以！妳可以證明給大家看，妳跟大家都一樣，跟大家都可以完成許多事情！」我當下其實也是紅著眼眶，越說，越激動，然後慢慢放開女孩的右手，要她跟著我的節奏，繼續跑下去。女孩臉上的眼淚被早上剛出來的陽光曬乾，留下兩行淚痕，激動情緒漸漸轉為平緩，腳步也越踏，越堅定。 「老師，我可以跑完的！你去陪其他人。」女孩向前跑去，我短暫停了下來。當下的我意識到，孩子是滿足的身體與內在，又能夠自己去面對這場考驗，我更驚訝她要我去陪伴其他的孩子，我心中充滿因為理解對方的感動。 就這樣，我開始陪伴著其他孩子跑上一段路，當我看見他或她的眼神時，我可以很準確地知道，他們需要短短地陪伴。不僅是班上的孩子，其他曾經遇過或者不曾謀面的孩子，他們的眼神都在向我訴說著他們的狀態。 而我感覺到，我對孩子的察覺越來越敏銳，不需要任何專業的教學技巧，我只需要付出我的身體，邀請孩子也將自己的身體交出來，然後我們的身體一起跑步著，雖然這一段路不長，但我跟孩子在這段路上藉由彼此身體勞動交織了我們的汗水與淚水。 跟著孩子跑步，這樣的距離與接觸。讓我察覺到每個孩子的身體，反映出來的內心狀態各有差異。 有些孩子我知道他是真的「跑不動」了，所以我會陪他先走上一小段路，調整好呼吸後，我們再慢慢加大腳步；有些孩子我知道他呈現出的是他的害怕無法完成測驗而「膽怯」的心，所以我得抓住他快放棄之前，拉他一把，給予他很大聲的鼓勵，要讓孩子知道，原來自己其實可以，原來自己比想像中還要有力量和潛能，信心也跟著被喚起。 也有些孩子是藏在心中的那個「惰性」，卻將這些惰性轉移成，自己是沒體力的狀態，看見這樣的孩子，我不能只有鼓勵了，我更會伸出我的雙手，用我全身的力量，拉著他，去告訴他不可以閃躲，要勇敢地繼續往前跑，孩子明白我跟著一起跑了，也就跟著跑了，然後讓孩子去正視原來自己惰性的不想，並不是不能。 「現在放棄，比賽就結束了！所以我都沒放棄，你怎麼可以放棄！」 我跑在孩子身邊時，我都這樣嘶吼著對孩子喊話，我希望可以喊進他們的心坎裡。就這樣，跟孩子跑了兩個梯次。 許多孩子問我「昭老，你都不會累喔？你跑兩趟耶！」那個時候的我，雖然也是喘著氣，但身體卻是輕鬆的，而且是很喜悅的，遠比孩子會算某一題數學計算題或者會某一個成語，還要來得有成就感。 我，成為孩子身體的一部分；而孩子因為身體給了我，同時成就了我。而且孩子也會告訴我，他是誰？她真實的面貌是什麼？然後當我明白的時候，我才能撐起我和孩子的空間，那個可以讓孩子學習成長的空間。 [1] 探索課程 近年來，「探索」這個名詞，似乎在臺灣的教育中似乎也逐漸站穩一席之地，不亞於其他像是翻轉教育、學習共同體，或者華德福教育。對我而言，每個人的成長經驗，都是一連串的探索過程，在許多的錯誤中我們不斷地嘗試，我們學會了如何走路、我們學會怎麼開口叫爸爸、我們學會如何表達喜怒哀樂，孩子們願意嘗試而不怕犯錯，孩子願意將全身弄的髒兮兮的，只為了追逐草地上的蝴蝶，在孩子眼中，蝴蝶、小花與草地上的奔跑也許就代表了全世界；但是在我們大人的眼裡，可能只有衣服和褲子上的泥巴，卻看不見孩子臉上那滿足的笑容。 搜尋了許多探索相關的資訊，其中一個位於花蓮的「光合作用戶外探索學校」，是我印象最深刻，也喜歡的感覺。其中一篇文章提到「為什麼要帶孩子到戶外？」是令我很有感覺的書寫： 『小時候，後山和村裡的小溪，一直是我們課後撒野的天堂。夏日的蟬鳴與沁涼的溪水，錯綜複雜的森林小徑和夜晚不時傳來的神秘低迴，總有無比的魔力吸引著我們前往探險，大部分都是成群結隊一起闖蕩，偶爾，也會鼓起勇氣獨自前往…打著赤腳，踩在鋪滿樹葉的泥土小路上，風輕拂著樹梢搖曳，陽光穿透其間，光影幻變萬千，蟲鳴鳥叫流水潺潺，成熟的番石榴的香氣竄進我的鼻息之間，就如同一張色彩豐富而盈滿的畫布，我所有的感官都同時警覺也完全沈醉，在一路的漫步之中。 捕捉樹上的蟬，手抓躲在石頭下的溪蝦，挖田裡的泥鰍和沙地裡蔓延躲藏的地瓜，是我們大部分的玩樂，偶爾和路過或是在石頭上曬太陽的蛇周旋，摘野生的木瓜和芭樂，大家都認識褐色的、綠色的、黑色的不同顏色的蟬，知道抓蝦的潛行規則與出手的速度，知道什麼季節有什麼水果，遇到哪種蛇要趕快跑，怎麼控土窯，生火、爬樹、游泳、潛水更是必備的技能。大自然，是我們除了學校之外，另一間大教室。 這些玩耍的歲月裡，我們除了對生活的環境有深刻的認識之外，我們和同伴之間也培養起堅實的情感和密切的互動關係。雖然我們總是比較今天誰的收獲多，誰做的彈弓比較漂亮，總是想盡辦法要成為跳水姿勢最帥氣的那個人，但是也會七嘴八舌一起蓋樹屋，然後有人撿樹枝有人築土窯，一起烤番薯，把肩膀借同伴踩上去採龍眼。 回家時也從不會忘記相互掩護；因為這些共同的經歷，讓我們自然而然地學習到與夥伴合作的方式，學習到克服困難與解決問題的方法。童年這些快樂美好的回憶，一直深深影響著我們，長大之後樂觀面對人生的各種挑戰。 而今天，我們的各種生活條件比過去都要來得更好，但是，我們的孩子不快樂！ 多年來，新聞報導不時傳出學生因為各種因素，可能是課業的壓力，可能是管教的問題，可能是人際關係的受挫，也或許是情感的波折，選擇自我傷害，或是傷害他人，更有人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孩子的情緒沒有出口。為什麼任何一件在大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們的孩子卻無法去面對解決？而有一些孩子以為只是尋常的事件，在父母老師的眼裡，卻變成萬惡不赦的罪行？』 看完這個學校的介紹，讓我心有戚戚焉，目前的臺灣教育現狀，似乎非常的功利，但卻又看似充滿了多元的聲音允許發出，但，是真的嗎？還是只是一種華麗的假象而已，臺灣依舊階級複製，社經地位還是常常能夠影響孩子的未來。 當前我們的社會價值迷亂，孩子缺少學習的典範！在臺灣升學教育為主的大環境裡，孩子從學齡前、國小、國中、高中到大學與研究所，這段將近20年的時間，是人生中最美好最燦爛充滿無限可能的青春歲月，遺憾的是大部份的孩子幾乎全都花在讀書與考試中度過，競爭成為孩子生活中的主軸。 然而，那孩子最天然，對外界的感官？卻一步一步的消失！只剩下因為需要有高低的比較心。 有時候我們會發現，孩子即使在玩耍的過程當中，也抱持著和別人競爭比較的心態；而補習佔據了孩子大部分的課後時間，不僅親子的互動時間不足，我們的孩子經常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而對那些家庭功能不全，或是學習低成就的孩子來說，更是面臨著殘酷的現實，他們也許曾經對生命的意義感到迷惘，也許曾經懷抱著不同的夢想，但是在現有的教育體制下，這些孩子成長的空間被壓縮地更為狹小。一顆種子的發芽，得仰賴水、陽光與養分的浸潤，才得以成長茁壯！ 我們經常不允許孩子犯錯，也往往無心地限制了我們的孩子，剝奪了孩子對世界的好奇心與探索未知的渴望，慢慢地，孩子在面對事情的時候，會習慣或依賴有人能給他一個「標準」答案。 孩子變得盲從電視上的明星藝人來建立自己穿著打扮的標準，跟隨旅行社安排好的標準行程才有辦法出國旅行，一定要老師給予標準答案才知道怎麼應付讀書考試，孩子們不斷地被複製成一個又一個相似的個體，一旦失去了獨立思考能力與面對問題的企圖心，我們又要如何期待孩子有一天能用自己的翅膀在天空遨翔？ [2] 體育不怎麼行： 我們班，有很多身材豐厚的孩子，也有很多瘦弱的孩子，而接下這一班的時候，也看得出來，孩子們平常的運動狀況，並不是特別多。簡單來說，先天的條件是不足的，運動量雖然常常都在跟他們跑跑跳跳，然而跟其他班級的孩子相比之下，就略遜不少。五年級的一次班際接力賽，我們班就一直都一路落後到底。 我自己的心裡是複雜的，比賽輸贏，總是讓老師心裡癢癢的，雖然要一直打預防針，叮嚀孩子輸了沒有關係，盡力就好，更不要怪同學。但老師心裡總是默默……希望孩子有好名次，畢竟愛孩子當然不想孩子難過失望。雖然結果，男生接力、女生接力真的都是對後一名，還好大隊接力有第四，不然真的一路墊底到底了……… 老師不免擔心孩子的情緒，又或許老師也擔心著自己的情緒，也會跟著波動與拉扯。但樂天班的孩子真的是樂天般地孩子，樂觀到讓老師既感動更不捨他們。孩子沒有多說什麼，沒有抱怨沒有羨慕，大家平靜接收這樣的結果，然後好像冠軍似的一直拍照。我當下是感動的，也夾雜著那麼一點不捨，感謝有你們。孩子你們照料了老師的情緒。 [3] 異己 勒維納斯(1969)認為西方思想傳統是以「同類」(Sameness)壓過「異己」(Other, alterity)的知識觀：以主客對立的單向認知途徑，透過對於異己的命名歸類，將異己化約，納入以「我」為中心的知識體系中，因而排除異己之主體性，以此擴張自我的權力疆域。在此知識觀下衍生而出的是工具理性(instrumental rationality)的方法論，知識生產的目的在於「為我所用」，關切的是要以何種手段或策略能達成我所預設的目的。 相對於上述的知識典範，身為猶太人的勒維納斯提出另一種看法，也就是我稱之為與異己「相遇」的知識。我所說的相遇，是我與你帶著彼此的生命史與身分位置，以及各自所處的物質條件與精神條件（與限制），在歷史的某個時刻，在地球上的某處，於社會脈絡的交會點上，面對接觸的一段境遇。（引自成虹飛，2014） [4] 勞動： 從經濟學觀點，來看勞動，勞動是為了生產出產品，產品則可以滿足人們生活中的需求。馬克思也從經濟學的觀點中，再將勞動視為發揮「人類本質」的重要部份，，真正的勞動包含此兩個元素－體力的勞動和心智的勞動。藉由此種勞動，人類得以把自己的潛能、想像力和創造力發揮出來。 人類擁有思考、想像能力，這些創新的想法可以藉由勞動來實現，改變自身所處的環境，而能使我們免於自然的壓迫與挑戰。又由於人類有創新想法，可以藉此改善生產方法，造成勞動過程的進步，我們可以更有效率地生產自然所需的東西，而使人有多餘的時間去做其它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去發展知識領域的機會，而最終可使人類獲得自由、獲得解放。 對於「勞動」這個名詞，轉變成動詞，且有主詞受詞的時候，對我而言，勞動不僅勞力、更是勞心。這樣的勞動變得很緊密，也產生了彼此間的連結，而連結產生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與課程實踐的行動力，這是當我在思考著自己課程觀點時，越來越深刻聚焦的核心。 在本文當中所提及的勞動，並非要生產出物質產品，來滿足生活需求；而在於聚焦教師和孩子共同勞心、勞力的歷程，從中看見每個孩子在內外在的變化。如：我們藉由淨灘的勞動，孩子們長出對環境的愛護與付出。其他相關勞動的行動歷程，會呈現在論文的其他章節。 這令我想到後現代課程學者派納(Pinar)也認為個體是一種社會性的過程，來實踐存有的體驗課程，從這樣的課程實踐過程中，師生都將成為彼此的鏡子，看見自己與他人，然後可以共存在同一個鏡面中。 而我也認同派納所說的，在實踐存有的體驗課程中，藉由「歷史的客體，進而穿梭回自己的主體」，形塑出教師在課程中的主體性。主體性的出現，能讓自己保有篤定的力量，來回觀照料自己在實踐課程中教師外在的位置與角色，勾勒出自己在實踐課程的過程中，越來越清晰的輪廓；內在的框架也不斷地演化，不被原有的框架侷限。 [5] 扣點數 這是這次合歡山課程中，因為學員超過名額，所以需要一個篩選學員的依據。包含了2000、3000公尺未達13與22分鐘內，需扣點數，補測成績如果依舊沒達成，則再扣點一次；家長說明會如果未參加則扣點；合歡山的室內課程未參加者則扣點。從所有學員中，扣點最多的學員進行篩選，無法參加這次的課程。 [6]單路徑學習(single-loop learning) vs. 雙路徑學習 (double-loop learning) 單路徑學習指的是當主導價值與行為結果無法吻合的時候，嘗試去修正行為策略。換言之，改變的是行動方式，但不改變主導價值。雙路徑學習則是改變原有的“手段--目的”的思惟，而從主導價值做根本的反省與修正。這兩種學習有可能並存或混合發生。 比較重要的是，雙路徑學習需要面對吾人的自我防衛。往往一些令人尷尬或有威脅性的議題，或是一些難以討論的議題，正是要求雙路徑學習的徵兆；而造成這些議題之所以無法被討論的情境本身，更是要求雙路徑學習的關鍵所在。資料來源：Argyris, C., Putnam, R., & Smith, D. M. (1985) [7] 一旁加油的陪伴者 「這陣子以來，我感受到我總是每個活動，我都會出現。是一個什麼都擔心、不願意放手給孩子，自己去面對的導師。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協助你們，我有時候很無力感。 我希望我們是個Team，如果是建立在團隊上，就不用顧忌。我們什麼都可以幫忙，只要分配下來，我們都會做，為孩子為課程，本來就是應該的。我更不希望，我就這樣要上山了，然後好像保母一樣。我不知道可以為這個團隊做些什麼。撇除自己班上孩子的狀態，也努力轉化修正自己的狀態。剩沒幾天了，我們一起把這些事情都弄好。由衷感恩，也辛苦大家了。」 這是我寫在探索小組的LINE群組對話，我在班上是一個陪伴者，而主辦的行政老師們，卻是一個考核孩子的人，好像個監考人員，那種感覺是沒有溫度的，只是陪伴的導師寥寥可數，這樣有所差異的老師與孩子關係，是我很難釋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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