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麗的偏鄉校園教書，是浪漫，還是衝動？（山林篇）

「到偏鄉學校服務」在許多人的心中、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可是在海邊教過書的我，和其他老師討論後，我們都認為偏鄉美麗校園的「不便」和「美景」是互相「抵銷」的。 直到有一次和瑞芳區某間國中的老師談論這件事，我發現，偏鄉美麗校園的「不便」和「美麗」是可以「分別並行」的。這個答案讓我大開眼界，心中又浮現了一個個問題： 「如果在最美麗，又最不方便的學校教書，會怎麼看待『美景的濾鏡』和『不方便的現實生活』呢？我只知道在海邊教書的感覺，那麼在同樣擁有美麗風景、交通卻更不便的山林裡教書，又會有什麼心得呢？」 為了獲得解答，我翻看聯絡人，找到了我們系上最熱愛旅行的同學——宋老師。如果年輕的你、跟我有相同的疑問，歡迎你一起來閱讀這篇「在美麗的偏鄉校園教書是浪漫還是衝動（下）——山林篇」，跟著受訪的宋老師一起感受山林吧！ 讓人印象深刻的宋老師 宋老師是我的大學同學，在我的記憶裡，宋老師就是一名都會區時尚仙女。宋老師講話輕聲細語、文筆真摯、穿搭時髦，和她講話我都會多幾分敬意，因為我羨慕她溫文儒雅，敬重她有為人師表的風範。 我一直以為我跟宋老師這種氣質人類不會有交集，直到有一天，我的教授叫上我和另一名同學，對我們說：「我們去宋老師的學校參訪一下吧！」 我原本以為宋老師會在那種臺北市名校實習，沒想到宋老師畢業後，居然前往花蓮的偏鄉小學服務。 坐上教授開往花蓮的車，我還有點不敢相信，跟我一樣一直在臺北長大的她，居然一畢業就默默做出這樣充滿冒險性的決定。 走進被山林擁抱的花蓮西寶國小 宋老師目前在臺中擔任正式教師，而她畢業那年，獨自一人前往花蓮西寶國小服務。這是我教職生涯中數一數二的特殊體驗：那晚，西寶國小笑聲爽朗的男老師開著廂型車，在黑夜之中載著我們、開上顛簸山路，在我快要暈車的時候，終於來到西寶國小。 我至今仍無法忘懷西寶國小的美景；在山林及山丘間，美輪美奐的西寶國小像一座積木製成的童趣城堡般座落在漫天星空之下。走近一看，發現西寶國小的校門居然用盆栽綴滿了鮮花，校門之後是孩子們用木頭堆起來的高架，旁邊還有幾張海報，寫著充滿童趣的標語；當你真正走入校園，則會看見西寶國小的教室是一間間樸實可愛的小木屋，讓人不禁覺得自己是走入童話世界的幸運旅客。 花蓮西寶國小。大坦誠提供 此外，西寶國小的教師宿舍也非常溫馨，躺在教師宿舍，我滿心期待著明天趕快到來，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一窺西寶國小的全貌。 白天的西寶國小真的太美了！暖色調的木頭校舍配上純白的屋頂，完美的和後面高高低低的山峰融合；山峰上方是一望無際的藍天，藍天之下整個校園都自信滿滿地宣告這裡適合自由，也適合快樂。 藍天與綿綿不盡的山巒環繞著花蓮西寶國小。大坦誠提供 簡單吃完早餐後，我們開始觀摩宋老師教課。看著對學生侃侃而談、一起讀詩的宋老師，我好羨慕她；可是我一想到美麗的西寶國小旁邊只有一間小小的雜貨店，而且從市區上來，要坐好久的車，晚上要去教師宿舍要越過月光微弱的森林，又覺得她好勇敢。 我想，美景人人都愛，但包含我在內的人，都不像宋老師一樣勇敢吧？所以，這就是我連絡上宋老師、請她當這一次訪談對象的原因。 給「對偏鄉學校懷抱夢想的年輕老師」的建議 我：「人人都對美景有憧憬，您可以和我們分享西寶國小最美麗的風景嗎？」 宋老師：「西寶國小的建築是綠建築，木造的房子模仿六邊形蜂巢的造型，戶相連接。我印象中最漂亮的風景並不只是校舍本身，而是遼闊的山和美麗的校園相互輝映，讓人覺得這座建築物環境融合得很好。」 我：「您認為，美麗的風景有助於讓妳更愛這所學校嗎？或是帶給您什麼好處？」 宋老師：「我本來就喜歡被山環繞的感覺；但在西寶的日子，讓我發現自己更喜歡山了。」 我：「西寶的山真的很美！不瞞您說，我當初也想過，要是我來西寶國小教書，我就可以天天享受到這樣的美景了。可是我一直在想，如果當「遊客」的話，我會玩得很開心，但身為「老師」，是必須要直面現實的，畢竟要在這裡「生活」下去。所以我一直很好奇，真正進入這所風景美麗的學校「生活」後，有哪些是您當初沒預料到、要一陣子適應的事？或是西寶國小又給了您哪些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宋老師：「其實為了避免自己來到這邊要花太多時間適應，我在申請來這裡服務前，我已經設想過所有我能想到的危險或是危機，並確定自己可以接受才前往西寶國小。因此，我真正開始在這裡服務後，不會那種「幻滅」的感覺。可是您提到的「沒料到的要適應的事情」還是有喔！像是這裡的蟲子比我想像中的多；還有這裡的夜晚比我想像中更加黑暗且空曠，畢竟山區不像城市一樣燈火通明。而且我剛來的時候，還常常一個人住在教師宿舍！我真的花了一些時間去習慣這些事，可是，習慣就好了啦！ 而這裡給我的驚喜，則是發現我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更喜愛大自然，而且在片廣大的山林內，我發現我的感官真的更加清晰，這讓我更了解自己、更懂得和自己相處——因為當環境遼闊了，心也會跟著敏銳。」 我：「我發現您提到的『空曠』和『遼闊』，有異曲同工之妙耶！這一點好有趣喔，其實我之前寫海洋系列的時候，我以為『優點』和『缺點』是互相抵銷的，有一位老師跟我說這兩點可以同時並行，但您的回答，給我一種新的想法，那就是『優點和缺點不是絕對的事，因為有時候缺點就是優點的條件』。我在想，是不是開始接受山林的空曠後，才能懂得山林的遼闊呢？」 宋老師：「對！我覺得對大多數的人來說，這裡可能是封閉的區域，但什麼事情都唾手可得的時候，反而會讓一切事物都沒有那麼珍貴。這裡放大了我的感官後，美景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我反而可以更加了解自己、去體驗生活中那些更細微的事情，並運用到我的教學之中。在這裡，我還為了學生學會畫畫呢。」 我：「真的太有意義了。其實所謂的優點和缺點，都是一個地方的特色來源，要在這裡生活，就得接受它的好與不好，不要像是算數學一樣加減利益得失，是嗎？」 宋老師：「對，現在回想起來，我不會說我完全愛著這間學校、認為它是完美的，我清楚知道這間學校充滿了『好』與『不好』，但在我心裡，這裡的每個好跟不好都很珍貴。」 我：「我相信，到了最後，您也認為美景不是最重要的，對嗎？」 宋老師：「對呀。更重要的事情是——我發現這裡的師生不會為了社交而偽裝，所有人都很直率的展現出真實想法，而我也跟著變成了坦然的人；在這裡，每個人都視彼此為不可或缺的夥伴，畢竟人很少，合作很重要，所以我們都會說出自己最直觀的想法，我也在這個互動過程中學會傾聽自己的聲音。」 我：「這樣的交流，真的跨越了美景的價值！可是為了符合文章主題，我仍然要請教您——您覺得『看風景選學校』是怎麼樣的想法呢？您可以給『對美麗的偏鄉學校懷揣夢想的年輕師資生』幾個建議嗎？」 宋老師：「風景並不是第一，最重要的是教育的本質。可是當你沒有太多資訊時，因為對美景的嚮往而選擇學校，也是很有創意的決定。 很多人都說去偏鄉教書，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但我認為，也許你可以保有浪漫的直覺，但你仍要有周到的思考，去考慮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接受自己的生活，像是要考量你的交通、住宿等現實面的問題。而且，你要尊重並真正接受自己的選擇，因為你是去教書的，你會影響到很多孩子。 可是說到教書，偏鄉小校來來去去的人很多，你也不用為了證明自己在乎學生、證明自己非常有愛，就認為自己必須在這裡奉獻一輩子。人生的路沒有什麼一定，就是多嘗試；願意去嘗試，才能為教育帶來更多的新面貌。」 無論是好是壞 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採訪完後，我和宋老師簡單的互相祝福並道別。 我坐在書桌前沉思了很久很久。我在想，美麗的偏鄉小校有好有壞，可是好與壞、到底是「抵銷」、「並行」，還是「互相依存」？ 宋老師的答案告訴我，無論是好與壞，身為老師的你，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正如她所說，要有「浪漫的思考」、「周到的設想」以及「承擔選擇的勇氣」。我相信，宋老師以及許多偉大的偏鄉老師能在那偏遠卻美麗的校園裡有所收穫，都是因為她們從沒有去質疑好壞，而是去承擔自己的選擇帶來的優點和缺點，並努力教書、認真過生活。 無論是偏鄉還是城市，一個環境的好與不好、都是它的特色，優點是缺點的反面，而缺點是優點存在的原因，而且每個人對優點和缺點的看法各不相同。 所以，當你想要奔赴偏遠卻美麗的偏鄉校園時，只需要記住一件事情： 「勇於承擔自己的選擇，才能接住每一個教室裡的孩子」。 這句話送給我，也送給大家。祝福每一位海旁邊與山裡面的老師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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