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羊老師：願我們都能看見掙扎——沒做到，並非因為「不夠努力」

「別人在說話時，難道你就不能眼神注視嗎？」人們對自閉症者說。
「難過時，難道你就不能想開點嗎？」人們對憂鬱症者說。
「緊張時，難道你就不能試著放鬆嗎？」人們對選擇性緘默症者說。
「覺得上課無聊時，難道你就不能忍耐專心嗎？」人們對注意力缺陷過動症者說。

答案是：「是的，我們不能。如果我們能，我們就不是自閉症、憂鬱症、選擇性緘默症、注意力缺陷過動症了。」

患有自閉症、憂鬱症、選擇性緘默症或ADHD的世界是如何？

有些自閉症者缺乏眼神注視，一個可能的原因，是因為他們腦中負責辨識人臉的「梭狀回」功能失調，人臉對他們而言可能每張都像打了馬賽克，以致難以將眼神聚焦在他人的面部上。

憂鬱症者大腦內的血清素功能失調，以致難以感受到正向的情緒，只能感受到負向的情緒，我們可以想像成我們被迫戴著灰色的濾鏡看世界，世界便只能呈現晦暗的一面。

選擇性緘默症其實是一種焦慮的表現，常伴隨心跳加速、表情呆愣、肢體僵硬等。

注意力缺陷過動症者大腦內的多巴胺功能失調，所以難以抑制分心的衝動，我們可以想像成生病時無法遏止地發燒，我們也無法倚靠意志力要求自己退燒一般。

為什麼人們說出「請你努力」的要求？

「請你努力眼神注視。」如果這麼對自閉症者說，就好像在對禿頭說：「請你努力長出毛髮。」

「請你努力看開。」如果這麼對憂鬱症者說，就好像在對盲人說：「請你努力看到。」

「請你努力冷靜。」如果這麼對選擇性緘默症者說，就好像在對過敏的人說：「請你努力吃蝦子後不要皮膚紅腫。」

「請你努力專心。」如果這麼對注意力缺陷過動症者說，就好像在對生病發燒的人說：「請你努力退燒。」

真奇怪，人們不會要求禿頭用意志力長出毛髮、不會要求盲人用意志力恢復視覺、不會要求過敏的人用意志力克制皮膚紅腫、不會要求生病的人用意志力不要發燒……

卻為什麼會要求自閉症者眼睛看？為什麼會要求憂鬱症者想開？為什麼會要求選擇性緘默症者別緊張？為什麼會要求注意力缺陷過動症者坐正專心呢？

我猜是因為，絕大多數的人都有過眼神不容易注視的時候、心情低落的時候、緊張到冒汗的時候、坐不住躁動的時候……而這個時候我們往往會苛責自己「不夠努力」，應該要「再努力一點」。

幸運的是，我們是一般人，努力確實能改善一點現況；不幸的是，這份成功的經驗卻不自覺讓我們以己度人，將自己的價值觀框架在他人身上，認為所有不成功的生命，都是因為「不夠努力」。

「當時那麼痛苦的我，都撐過來了，你憑什麼可以不努力呢？」我們對於他人有多刻薄，其實也只是鏡映出我們對於自己有多苛刻罷了；對他人不夠慈悲的人，往往，對自己也不夠溫柔。

願我們都能成為「能看見他人的複雜的人」

努力後能改善，是一種幸運；甚至有力氣努力，也是一種幸運。

「努力後當然能改善呀！」你可能會不服氣，但別忘了有些生理因素真的不是那麼容易調整的；「當然有力氣能努力呀！」你可能會不服氣，但別忘了有些習得無助真的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世界這麼大，我們的人生卻這麼有限，超乎自己生命之外的事物，想必也不盡其數吧。

願我們都能成為，能夠看得見他人複雜的人，對於他人的掙扎，永遠有著更多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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