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不登校」中小學生超過2萬名！「兒童政策聯絡室」來台取經，如何傾聽孩子的聲音？

少子化下兒童人數減少，東京都內因霸凌、個人特殊困難等不同原因，而拒絕上學、「不登校」（中輟）的國中小人數卻持續攀升，2021 年度首次超過 2 萬人，比前一年增加 22%；國中生不登校比例更高達 5.7%，9 年來已增加一倍，成為亟待解決的課題。

由日本民間成立、自訂教育方針的「Free School」(自由學校，類似台灣的實驗教育)，因班級人數少、給學生的關懷更多，成為「不登校」孩子的容身之地而漸受重視。如何打破學校框限，創造包括「Free School」等多樣化的學習場域，讓孩子能適性成長，也成為東京都重要的教育議題。台灣蓬勃發展的實驗教育，正是東京都「兒童政策聯絡室」鎖定的參考對象，此次來訪的 9 人團隊，參訪了種籽實驗小學、KIST 坪林實驗國中、無界塾等分屬體制內、外的實驗教育機構，並和學校師生做深入的對談。

「原本以為像種籽實小等實驗教育，是類似所謂的菁英教育，但實地看過便明白，這是一個與自然、地區相結合，以品格教育為中心，非常尊重每個人不同特質的教育。」「兒童政策聯絡室」室長田中慎一，向《親子天下》記者說明，「這樣的教育目標，正與東京都小池知事所強調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被拋下』的信念一致，值得參考。」

兒童優先政策 從單點福利 到無縫式全程支援

東京都近年積極主打「兒童優先」政策，例如今年年初宣布「018 支援」方案，提供 18 歲以下未成年人、每人每月 5,000 日圓（約 1,100 台幣）的補助，總額高達 1,261 億日圓（約 297 億台幣）。面對少子化問題，則從單點式的對策，如不孕治療補助、待機兒童對策（托兒所員額不足對策）、高中免學費等措施，升級為「無縫式全程支援」。從交友媒合開始，到結婚、租屋、懷孕生子、育兒，甚至教育補助、男性育兒假、勞工政策等全程配套，期望建立讓兒童健全成長的環境，總預算高達 4,745 億日圓（約 1,100 億台幣）。

去年由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主導設置的「兒童政策聯絡室」，則是強調以兒童觀點出發，全盤性解決兒童政策背後複雜多樣的課題，以「聯繫溝通專家」角色，橫向串連不同局處，整合推動相關施政，希望避免各部門壁壘分明、欠缺完整配套措施的狀況。

1,200位兒童調查員 收集兒童的真實聲音和反饋

「兒童政策聯絡室」與過去政策企劃的一大差異在於，高度重視來自兒童的聲音。例如募集 1,200 位兒童調查員，提供對施政的意見，也透過問卷，收集大量的兒童反饋。

以此次的台灣實驗教育參訪為例，除了相關局處人員來訪，還有一組專業「市調人員」隨行，他們透過翻譯，向種籽實小的學生詢問「你最喜歡什麼課？」「為什麼喜歡這個學校？」等問題，希望深掘出現場「最真實的聲音」。

「基於事實來擬定政策，非常重要，」田中慎一強調。拜訪種籽實小這天，他毫不在意午後空氣濕熱，仍是全套西裝，精準提問實驗教育的執行關鍵和難處，這與外界認為他因擁有高執行力而被小池知事賦予重任的評論十分契合。

拜訪種籽實小時東京都「兒童政策聯絡室」室長田中慎一毫不在意午後空氣濕熱，仍是全套西裝。

 預計十月份，參訪團將與專家學者進行簡報，並彙整東京當地調查，跨部門討論、擬定執行計畫，預算通過後，交由東京都或各區單位主導執行，推出參考了台灣經驗的「不登校對策」。

「很希望我們能讓像種籽實小孩子那股天真無邪的笑，出現在所有孩子臉上。」田中慎一分享參訪心得，以下為他接受《親子天下》專訪精華。 

Q：東京都為何要成立兒童政策聯絡室？

兒童政策牽涉許多不同面向，涉及各個局處業務，我們當然也可以成立一個專門管轄兒童事務的龐大部門來處理，但更希望有一個輕巧靈活、像 Hub（整合中心）一樣的單位，很機動性的串連各局處，規劃完整的兒童政策。

取決重點在於，哪種方式能最快解決問題，因為孩子每天都在成長，不會停下來等我們。一般行政流程可能光是從討論計畫、審預算到執行，都要花個 3、4 年，但兒童政策不行這樣，至多提出後的隔年就要上路了。

執行後發現有問題，再進行微調，這樣的彈性應變方式在東京都已是趨勢，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兒童政策的執行。

跨部門橫向溝通不容易，兒童政策聯絡室所屬的政策企劃局，是直接隸屬於東京都知事之下，從上而下的指令很直接，我們承接知事的授命，進行橫向溝通調整，隨時開會、溝通，頻繁地來回討論。

Ｑ：東京都現階段最急迫、最優先的兒童政策為何？

其實很難排出所謂的優先順序。現代兒童所遭遇的困難，是由很多不同的因素所構成，我們從能想到的方向全數一起著手，然後驗證、執行。

不過其中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則，就是要傾聽孩子的聲音，充分地從孩子們的視角來考量。能反映出兒童的心聲，政策才有正當性。兒童政策聯絡室非常重視「基於事實」這件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傾聽兒童。

我們利用問卷、社群平台等，聽到孩子們的意見、想法。也會去兒童館（公營親子館）、兒童食堂（專為貧困兒童提供低價或免費餐點的社區型餐廳），進行實地訪談，去聽不同孩子的聲音。

這樣的調查，目的是提出充分基於「事實」的政策。

同時，就像不同的家庭、學校，會有不同的教育方針，相關政策也會因為背景條件不一，而有不同的最佳解。因此我們更需要聽到家長、孩子的意見，根據需求，機動快速地提出對策方案。

Ｑ：目前兒童政策聯絡室已經提出哪些主要的課題？

例如「嬰幼兒成長」，這是一個和東京大學研究機構「CEDEP」（東京大學教育研究所附設發展保育實踐政策學中心）合作的計畫，為支援嬰幼兒的健康成長，提供可提升孩童非認知能力的課程。第一年在 14 間幼兒園試辦，明年度會在東京都全面實施。

「安全檢視」則是和教育廳、生活文化體育局、建設局、都市整備局合作，收集分析兒童在住家、公共場所等處發生意外的資訊，基於充分的事實基礎，制定防範對策，從環境面減少意外發生。

另外少子化問題牽涉範圍廣泛，東京都協同生活文化體育局、福祉局、教育廳、產業勞動局等，共同建立一個可以讓兒童和育兒家庭，在不同的成長、育兒階段，都能安心無憂生活的環境。

Ｑ：聯絡室的主要工作之一，是針對日本國內外的先進案例進行調查。這次來台參訪，有何印象深刻之處？

參訪種籽實小時，看到孩子們下課時充滿笑聲、盡興地玩，但一到上課時間，卻是換成一張非常認真專注的臉，全神貫注到有點嚇人。讓孩子真的像個孩子，全然投入各種感興趣的事情，種籽實小啟發我們去思考，從政府單位、到學校甚至民間機構，該怎麼才能實現這樣的目標。

日本學生不登校的問題存在已久，我們看到台灣的實驗教育現場有很多的人力投入，但日本的學校還是有人力限制，對體制外的 Free School 掌握度也不夠。有些孩子具備特殊天份才能，卻無法融入校園體制而變成不登校，他們若找不到容身之處，可能會選擇出國，之後也留在國外不再返日，這將是日本人才的損失。

不登校的孩子每個人狀況不同，有人需要的是一個有安全感的棲身之所，有人需要可以念書學習的地方，行政單位正在努力建立一個基準和功能定位，希望能摸索、尋找更創新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