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被視為「亂源」 人本：教改擾動校園文化，只要20%老師願意改變就值了

提起倡議「正向管教」，很多人會想到人本教育基金會，但也有不少批評指人本就是「亂源」，長期鼓動學生對抗師長。對此人本執行長馮喬蘭回應，世上每個小孩從出生開始，就擾動了原有的世界秩序，而教育改革必然撼動傳統校園文化，只要20%老師因此改變，一切的努力就值得。

從2000年起擔任人本教育基金會執行長的馮喬蘭，​台大社會系畢業，原本想念特教，意外聽到廣播節目裡森林小學的描述，覺得很有趣，就從人本實習生一路做到教育中心主任、執行長。走進她的辦公室，滿牆書籍、文件和各種標語旗幟，亂中有序的角落裡靜靜擺放著還沒喝完的玻璃酒瓶。

不像電視裡出現的她那樣慷慨激昂，私底下的馮喬蘭給人一種溫暖又豁達的親切感，她曾在受訪時坦率的說，身為人本執行長就不再是個討人喜歡的角色，「社會各種攻擊開始聚集到我身上，都罵得很難聽；當你承擔這個責任時，不會所有人都喜歡你。」《親子天下》專訪人本教育基金會執行長馮喬蘭，以下為第一人稱內容摘要：

世上每個小孩從出生開始，就擾動了那個世界原有的秩序，但這個擾動是生命力的根基跟內涵。教改也是一樣，勢必衝撞、挑戰既有的思維跟結構，改變如果影響到既得利益者的權益，難度會更高，被批評的話我們（人本）已經聽了很多年。

我們常形容「管控的鐵鍊就是兩頭的，如果一直覺得要拴著孩子，自己也同時被拴住，彼此就無法自由」，認識那麼多爸爸媽媽，絕對沒人打完小孩是高高興興的，都感到傷心、挫敗、憤怒、後悔，以及無能為力。這樣重複下去不但傷害小孩，對父母自身也不好，所以我們當初成立基金會第一件事就反對體罰，透過大人調整方式、面對我們身上的某種包袱，把它放下來才能自由。

回顧成立於1989年的人本，做過最有意義、影響層面最大的是這幾件事：

推動立法禁止體罰

主要目的除了反暴力、不要傷害孩子，也是為了爭取教育空間。體罰是會阻礙教育的，孩子常會覺得「我都已經被打了，你還要怎樣」，但該學的還是沒有學到啊！基金會一直遊說反體罰，最後走到2006年底，國家立法禁止體罰，影響層面可說非常的大。

雖然現在還是有2成多的小孩被體罰，但比起過去8成多，已大幅減少了。現在的青少年有一定比例從未被體罰過，在家裡可能多多少少還有，學校裡幾乎不會再發生，這種情況下每個人的思想自由度，一定比過去更開放許多。

各級學校取消髮禁

這應該是台灣第一次以學生為主體，表達意見、努力去推動和說服整個社會，不需要再去管頭髮長短的事。

當時印象最深的，國中生跟高中都好厲害！透過「奇摩家族」很快就全台大串聯，各個不同學生團體一起討論如何好好講道理，人本則在背後支持他們，共同商討運動策略，協助跟政府機關溝通，最後立法通過取消髮禁，讓學生學到為自己覺得對的事情發聲，也讓我見識到網路及學生世代的力量。

取消國中能力分班

立法禁止能力分班、改為常態編班，標示出一個很大的時代變化，就是學校不該按照孩子的心智表現來區分階級，例如：A 段班教室才有兩條燈管、B 段班就只有一條燈管，類似的不平等待遇不該再有。我們反對在教育當中分階級，當師長界定某一群孩子「沒有學習細胞」，意味著放棄自己教學的責任；教育的信念是要想盡各種方式、把自己投入設法教會孩子，這才叫老師。

我當然明白現實環境裡還是有能力分班，台灣各地一直不放棄這個概念，用不同方式在做能力分班，比如說把我們認為「值得培養」的、可以上建中、北一女的集中在一起。經過10多年努力，社會還沒有完全擺脫精英主義跟達爾文主義（適者生存），我們仍然值得花力氣促成改變。

狼師性侵屬實解聘

過往有段時間校園性騷擾、性侵害無法透過校內程序解聘掉狼師，教評會雖有民主程序但解聘不了，所謂的「師師相護」竟然讓狼師調校就好，或者是讓他請病假、還可以領退休金。

我們曾連續到5所學校門口拉布條，請他們解聘這種完全不適任的老師，用這個動作喚起大家的重視。推動修法近10年，如今教師法明定只要被法院宣判強制猥褻罪、性侵屬實就解聘。這是一個石破天驚的衝撞跟挑戰，打破了教師終身職和陳腐的思維結構，牽涉到既得利益者難度更高。

我也聽過有人說「台灣教育的亂源就是人本」，若想要推動教育改革與理想，就不可能只是安於現狀、順著原本的校園文化走下去，必然對現有體制造成撼動與重組。

事實上，正因為這個過程，提供更理想的環境和空間，才可能有這麼多老師加入翻轉教育、教學創新，即使只有20%到30%教師接受「亂源」的路線，我還是抱持相當程度的希望，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待「亂源」，我覺得可以接受。

（責任編輯：特約編輯許如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