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症也能當律師？破解《非常律師禹英禑》自閉症四大迷思

最近韓劇《非常律師禹英禑》（下稱《非常律師》）非常熱門，大家對於女主角禹英禑的各種行為能多一分理解，就能讓更多觀眾對於自閉症有更多認識，這點我是贊同且開心。

不過，身為一位養育目前已經31歲的輕度自閉症（持有終生障礙證明）、同時資賦優異孩子的家長，對於劇中一些可能加深外界對自閉症刻版印象的設定，不真實的設定讓我有點不舒服，我也跟數十名養育自閉症孩子的家長討論這部戲，對於劇中不合理的地方，大家確實都有共鳴，因此希望藉著觀眾對這部戲的興趣，讓大家對自閉症有更多正確認識。

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台灣的現實生活中不會出現「禹英禑」這樣程度的自閉症律師。原因是禹英禑的外顯行為和她擁有的專業能力、社交能力並不相符。雖然我不是專業的醫事人員，禹英禑的行為大約達到中度自閉症的程度，但她展現出來的能力卻是輕度自閉症。

《非常律師》把禹英禑外顯行為，像是眼神、手指、走路、聳肩等自閉症相關的小動作都設定得較浮誇，我認為如果按照女主角的自閉症程度設定，現實中她是沒有能力當律師的，這是很容易讓觀者誤會的設定。

我在數百名成人亞斯的社群中，認識這些平均年齡35歲，九成多學歷在大學以上的「大亞斯」，他們的職業分布在各行各業，其中有律師也有法務人員。台灣也有亞斯律師。然而，通常是輕度自閉症者較有能力成為專業人員。

事實上，輕度自閉症的外顯行為跟一般人差不多，不會像《非常律師》中的禹英禑這麼明顯，屬於隱性障礙，外表看起來跟一般人相同，但內在仍有自閉症的特徵，像是無法理解他人語意、社交障礙等，因此現實中與人交談時，輕度自閉症常被以為故意裝笨、自大或耍白目，有時即使旁人已經知道這個人擁有自閉症特質，但是外顯行為「太正常」了，被認為是拿自閉症當藉口。我的擔心是，禹英禑會讓大家以為自閉症「就應該會這樣」，但事實上自閉症差異很大，每個人的困難都不同。

自閉症是什麼？「自閉症譜系障礙」有什麼特徵？

自閉症的全名是自閉症譜系障礙（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ASD），共同特徵如下：

1. 在任何情境下，社交溝通及社會互動上的缺損（排除一般性的發展遲緩）。
2. 侷限或重複的行為、興趣及活動。
3. 症狀必須在童年早期出現。
4. 症狀造成日常生活功能的缺損。

自閉症是一個範圍非常大的光譜，在台灣的診斷分為輕度、中度、重度、極重度等。劇中禹英禑被設定為輕度，也就是我們常聽到俗稱「亞斯伯格症」或「高功能自閉」。自閉症是一個綜合的診斷，因此在光譜之中，在外顯行為和能力等各方面，都會有非常大的差異。

以下我想澄清在劇中關於輕度自閉症常見的誤解：

1. 輕度自閉症是多數

《非常律師》劇中提及中、重度自閉佔多數，但在韓國或全球的趨勢都不是如此。以台灣為例，根據2021、2022的衛福部自閉症確診資料，輕度自閉症分別佔了全體自閉症的73%、74%，而中度、重度和極重度佔總自閉症人數約1/4，顯示輕度自閉症才是多數。

2. 輕度自閉只有少數擁有超高智商

在輕度自閉的診斷中，有一項是「智力正常」。大家會對自閉症是「天才」的刻版印象，來自於電影〈星星的孩子〉天寶葛蘭汀、或是〈雨人〉中主角超乎常人的數學運算能力，確實自閉症患者有較高機率伴隨所謂「學者症候群」（Savant Syndrome），意指擁有快速記憶能力、音樂能力或數理能力等，像是可以把只聽過一遍的曲子，一個音符不差的重新演奏一遍，但這些例子是鳳毛麟角、非常稀少，大多輕度自閉症的智力就是「正常」。

3. 眼神可對焦、語言交流無異常

眼神難以對焦大多數是中度以上自閉症的症狀，輕度自閉症很少眼神無法對焦，他們比較常有的狀況是「眼睛不想看人」，覺得注視他人的眼睛有壓力，但是他們的視覺焦點可以擺在「看該看的東西」。

輕度自閉中的「亞斯伯格症」幾乎沒有語言障礙，《我與我的隱形魔物》作者蕭上晏是亞斯伯格症，同時是語文資賦優異，目前在大學當講師。在2013年之前的診斷，分辨「高功能自閉」跟「亞斯伯格」的差異，就是前者在幼兒時期有語言發展遲緩、而後者沒有。

4. 可以感受他人的關心和關愛

我很喜歡《非常律師》中其中一幕，禹英禑的大學同學崔秀妍，提醒她要注意身旁心機重的同事、幫英禑扭開寶特瓶的蓋子等，這些關心被禹英禑回饋是「開朗溫暖親切的春日暖陽崔秀妍」。

現實生活中，輕度自閉症可以透過學習感受到「社會化的同理心」，像是本來連爸爸踩到積木哭泣都無感的禹英禑，雖然不見得能透過與生俱來的情感，去感受到別人對她的愛，但她確實能透過社會化的觀察，學會觀察別人是否友善。

最後，在《非常律師》中有一點非常值得讚賞，就是當禹英禑身為輕度自閉，遇到重度自閉的設定，透過劇情讓觀眾理解自閉症千差萬別的多樣性。在這個自閉症範圍廣大的光譜中，並不是確診「自閉症」就能彼此理解，在這個光譜的兩端，他們對彼此同樣陌生，有興趣可以讀我這篇分析。

隨著愈來愈多當紅的影劇作品以自閉症為題材，我都是樂見其成的，也希望藉此社會大眾對自閉症有更多討論和交流，相信對所有自閉症譜系障礙的族群都是正向理解的開端。

編按：2013年起，美國精神醫學會修正了DSM–5（《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這本手冊是精神醫學臨床診斷中很重要的參考指引之一，DSM–5將原本常見自閉症名稱（英文：Autism）調整為自閉症譜系障礙（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ASD），並取消亞斯伯格症的診斷，合併為自閉症的一種，以往會被診斷為亞斯伯格症，如今大多得到輕度自閉症的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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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莊蕙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