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停課不停學更難的一課:當學生的父母是確診者

當部落出現第一位確診者,群組中「確診就應該到山下隔離啊!為什麼還留在山上?」的耳語;家長也擔心「學校裡會不會也有病毒?」彷彿末日電影中的人性考驗就出現在身邊,我們還可以教給學生什麼?

沒有人希望自己是確診者,所有確診者都是被染疫的受害者,這社會需要更多一些包容與同理心,而非讓確診隔離者身心都被社會隔離。左圖:Shutterstock/右圖:家長提供

沒有人希望自己是確診者,所有確診者都是被染疫的受害者,這社會需要更多一些包容與同理心,而非讓確診隔離者身心都被社會隔離。左圖:Shutterstock/右圖:家長提供

當部落出現第一位確診者,群組上的耳語:「確診就應該到山下隔離啊!為什麼還留在山上?」「可以不要在我家隔壁隔離嗎?離我越遠越好⋯⋯」家長的擔心:「學校裡會不會也有病毒?」「老師,防疫請可以請幾天?」學校忙著列出可能匡列名單,準備混成上課⋯⋯我們還可以教給學生什麼?

「某某學生的家長確診了,小朋友等一下也要快篩。」上個星期五確診消息很快傳遍整個部落,學校的每一位同仁無不收到家長關心詢問在學校學生的快篩結果,連隔壁班家長也都感到恐慌擔憂喊著要請假。

確診者或被匡列為密切接觸者,都面對著龐大的心理壓力。在學校,老師們除了喊了一年多「戴口罩、勤洗手」的防疫宣導語之外,迎來這個與疫情共舞的時代,學校防疫2.0下一步該是什麼?什麼是這一代的學生必須學習的時代功課?

教務主任隨時待命,早晚會輪到自己學校「中獎」

原本美好星期五週末下班時光,車子都還在蜿蜒山路緩緩行駛,還沒開到平路便接到導師電話,告知班上學生家長電話裡的擔憂。

這應該是最近,中小學裡,每一位教務(教導)主任的日常或是備戰心情,今天不是發生在隔壁學校,就是早晚會發生在自己學校的「危機事件」。從去年518全台停課事件開始,我相信每一位負責學校課務的主任時時繃緊神經,深怕這顆不定時炸彈電話會從自己手機響起。 

從去年停課經驗得知,補充學校行動載具是疫情應對的首要之事,也是最基本該做的事。這一年來學校利用許多計畫經費,終於逐步補足全校師生每人都足夠擁有一台平板(或電腦),為得就是哪一天在停課,不會再有學生因為行動載具不足,而無法上課的理由。 (更多行動載具教學系列報導請參考數位專輯「生生用平板大進擊」

然而,近期國內疫情再度嚴峻,甚至比去年全台停課期間每日確診數更高,連續多日的單日破萬確診數,讓大家又再度回到人人可危的氣氛。(我曾在去年疫情開始期間寫過一篇文章:別逼老師馬上成為網紅高手 放慢腳步給彼此信任與彈性

但近日每日破萬確診數讓我知道,現在的狀況與去年已大不相同,不只是保障學生可以停課不停學,若真的「中獎」了,這只是基本的 SOP 流程不至於讓人手忙腳亂,還有更多全新的功課,我們才要面對。

部落出現第一個確診者,造成大家恐慌 

阿里山上不像北部確診人數每日上千人,在台北和新北市的家長老師和學生,這陣子可能自己、家人或親朋好友、同事都有直接或間接是確診者。對於「某某某確診」早已見怪不怪。 

然而,上週五這位家長的確診是我們山上部落的第一位確診者,大家都受到驚嚇,流言四散更讓人覺得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部落的居民更是無法接受確診者留在部落「居家隔離」。就算這位家長只是輕症,經下山 PCR 診斷後判為輕症,是醫生判斷可以「居家隔離」的個案,但是仍難讓居民安心。

宣布首位確診者的那一晚,部落氣氛變了,消毒車穿梭在部落確診者住所附近噴灑消毒水,居民都罕見的在週末夜裡乖乖的躲在家中,宛如有一個大怪物住在自己家隔壁,空氣裡瀰漫著病毒,呼吸著確診者吐出的二氧化碳就好像會被傳染一樣。

確診者家屬和學生的的心理壓力有多大?一邊擔心家人的身體狀況,一邊擔心自己的狀況,又要忙著解釋自己和孩子的快篩結果,似乎「確診」是天下大罪。 

「確診就應該到山下隔離啊!為什麼還留在山上?」

「可以不要在我家隔壁隔離嗎?離我越遠越好⋯⋯」

「老師,我的小孩也要請一個星期的假,學校裡會不會也有病毒?」

「聽到某某某同學要請假,老師,我的小孩也要請假。」

「老師,防疫請可以請幾天?我要幫我小孩請假。」

確診家屬得跟部落、鄰居甚至學校「道歉」,造成大家麻煩與不安,被隔離的當事人會擔心鄰居對他有所忌憚。

確診了,醫療體系只能提供對「身體」方面的投藥,治療呼吸道與肺部,但卻無法「治療」其他人對確診者「心理」方面的內心憂慮。

確診者與家人對於外在壓力來源,除了前述的「污名化」外,也有對因自己造成環境周圍人事物恐懼的壓力。

確診者被當成防疫破口,「部落裡的第一個確診者」、「整個山頭破功了」、「都是因為你」、「為什麼留在部落居家隔離,不能下山隔離嗎?」污名化如鐵鍊,字字句句都是對當事人與家人心理上另一道傷痕。

確診者家長發感染緣由聲明稿,有必要嗎?

我在接受到訊息後,第一時間在電話裡得知確診者是學生家長,家長也解釋於確診當日的前三天,已得知自己曾與其他確診者接觸,於是警覺心非常高的自我健康管理,非必要不出門也不與他人接觸,預防性的將傷害降到最低,同時也提前與家人保持距離,妻子與3個小孩得以全部採陰。

這是一個非常有公眾意識的行為,足以表揚此家長公共衛生人民素養之典範行為。然而,確診後卻還是得承受部落族人輿論壓力,在當日晚間立即寫下自己確診前三日的足跡事由,希望透過學校轉發聲明。

看到確診者家長親自寫下的感染緣由聲明簡訊,我在想「有必要嗎?」沒有人希望自己是確診者,更不需要對所有人或是學校道歉,我擔心的不只是確診者身體狀況,更心疼確診者與家屬及學生所承受的心理壓力。 

確診者與家屬所要面臨的不僅是病毒攻擊,更要面對社會輿論壓力。讓人不禁想問:「輕症者,留在原住所居家隔離,錯了嗎?」

確診家長得知自己曾與其他確診者接觸,隨即自我健康管理,非必要不出門也不與他人接觸,同時也提前與家人保持距離,妻子與3個小孩得以全部採陰。確診家長提供

確診家長得知自己曾與其他確診者接觸,隨即自我健康管理,非必要不出門也不與他人接觸,同時也提前與家人保持距離,妻子與3個小孩得以全部採陰。確診家長提供

疫情下我們需要多一點的包容與同理

期待這個社會可以對確診者多一份體貼和支持,給予居家隔離者多一些鼓勵與溫暖,因為沒有人希望自己是確診者,被確診不是你或我(們)的錯,在這高確診率時刻,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未來當我們或是我們愛的家人朋友也確診時,或許也能被同樣的對待,學習支持著彼此,可能是與疫情共存下新的公民與道德。或許也是學校的老師,除了保障學生停課不停學的同時,更挑戰的新時代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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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寶莉 王寶莉

王寶莉

翻轉教育專欄作家

嘉義縣 KIST 光榮國小導師、體育教師。曾服務於嘉義縣阿里山國民中小學14年。身為體育老師,她擅長以最獨特的運動哲學跟運動寫作帶班,是2017年最年輕的師鐸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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