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難以抗衡與生俱來的「命」,我們努力成為他的「運」

資深國小老師沈雅琪(神老師)在教學現場碰過各種家長,也曾試圖改變失能家庭。經歷幾次嘗試,她發現老師能做的不一定是直接影響整個家庭,而是好好面對眼前的孩子,帶給他解決問題的能力,走出自己的未來。

▲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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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重點摘要

任教21年,帶導師9屆,我遇過各式各樣的家長。

剛畢業那幾年,對於弱勢孩子的父母有很多埋怨和不滿,心想他們為什麼可以這樣擺爛?為什麼可以這樣生活不求改善?為什麼讓孩子過這種日子?

個性急躁的我常常會受不了,想試圖去改變幾個家庭,尤其是沒有功能的家庭。我一直以為只要我盡力、給很多資源、替他們建立些觀念,然後父母的功能就會出來,孩子就能被好好對待。我是拚了命的往家裡跑,幫孩子找資源找補助,捨不得孩子過這樣的生活。

很多時候我們會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很有想法,但是面對3、40歲的父母,我們能改變他們的機率有多少?他們幾十年養成的習慣和觀念,有可能因為我介入幾個月、給些資源就改變嗎?那些已經病了幾十年都沒有好好工作的父母,能夠因為我的提醒就有能力去工作嗎?那些沒有能力的父母是由多少因素塑造出來的?而一個家庭會窮困,又有多少我們無法理解的無奈?

我花了很多年才參透,一個老師想要去改變這些,幾乎是不可能的。

別讓失能父母,懲罰努力求生的孩子

曾經有個孩子,家境看似正常,但是每天穿著過大的破鞋上學。我問那孩子:「家裡沒有其他鞋子嗎?能不能請媽媽幫你買一雙?」

孩子面露難色的說:「家裡的都太小了,這雙鞋還能穿,沒關係。」

我跟他媽媽提到這件事,媽媽說:「家裡還有鞋,他就是喜歡穿那雙。」

我也只好尊重她的說法。但是觀察了一陣子,孩子常常沒有早餐吃,臉色蒼白,說話畏畏縮縮。我實在忍不住,叫那孩子來領一雙鞋,結果那孩子超開心的,雖然他把破鞋也拎回家,但每天穿著我給他的那雙鞋。

12月的基隆很冷,那孩子總是衣衫單薄的穿著短袖T恤,發著抖跟我說不冷。我想起前一年冬天,他也總是穿著過小的外套。

我問他:「是不是家裡的外套都太小了?」他點點頭。我翻了箱子裡的衣服,給他一件外套,那個說不冷的孩子立刻穿起來,將拉鍊拉到最高……

另一個孩子視力檢查0.1,總是瞇著眼睛看不到黑板,穿著開口笑的鞋子。我們看到他媽媽拿著幾千元的新手機,卻說沒錢帶孩子去配眼鏡、買鞋子。老師們說一定要逼著這個媽媽帶孩子去配眼鏡,覺得他們有能力,堅持要等媽媽覺醒。但是,孩子的眼睛不能等,孩子的臭鞋會影響他的人際關係。當家長沒有這樣的意識和常識、沒有能力改善生活狀態、所有的考量裡沒有孩子時,我們要放任孩子看不見嗎?

難道因為父母的失職和無能,就該懲罰這些努力求生的孩子嗎?我不想給失職的父母過多資源,只想解決孩子的問題,給予他們最基本的需求。

每個老師都可以成為孩子的「運」

有很多被忽略的孩子用卑微的方式生活著,可能是向忙碌或無能或自私的家長求助無門後,就習慣用僅有的物資努力活著。他們認為自己沒有機會和選擇。沒辦法深入了解他們家庭狀況的我們,往往會誤以為這是孩子的選擇,認為他既然說不需要,或是他的父母拒絕接受幫忙,就沒有辦法了。

我無法等待擺爛一輩子的父母覺醒,無法等待沒有能力的父母發憤圖強,也有可能是生病的家長好不起來,沒有能力改善家長的觀念和環境。用什麼方式教育、養育孩子,孩子長大後,就會用同樣的方式還給父母。這些家長的失職,總有一天會得到他應有的回饋。

我遇過成百上千的孩子,被訓練到忽視父母的態度、略過無能的家長、放棄我改善不了的問題,我只是想給孩子乾淨的鞋子和衣服,讓他們穿著保暖舒適來上學,讓他們能戴上眼鏡看清楚黑板的字,讓孩子至少不會餓肚子。我們能教育的是眼前這個辛苦的孩子,讓他能好好讀書,培養自己的能力,保持乾淨,想辦法解決問題……

孩子無法選擇父母、環境,無法抗衡他與生俱來的命,但是我們是孩子的運。透過我們這些過客的努力,讓孩子擁有能力去爭取自己的未來。

如果可以選擇當出水的荷花,怎麼會有人選擇當池裡的爛泥?

身為一個媽媽,真的無法看著孩子穿不暖、吃不飽。有時看到這些辛苦的孩子,就覺得上天對我實在太好了,給我這麼多的資源和能力,讓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孩子,還有餘力去照顧別人的孩子。

*本文摘自遠流出版《我不是挨打就會趴下的人》,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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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雅琪(神老師) 沈雅琪(神老師)

國小教師

花蓮師範學院幼兒教育學系、經國學院健康產業管理研究所畢業,在基隆市長樂國小擔任教師超過20年,網路暱稱為「神老師」。經營臉書:神老師&神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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