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作文聽得到心跳、讓學生有人味：學會「換位思考」吧！

「請問各位班代對各處室的書面回覆，有沒有任何意見？」

「有！」學生會長一講完，一名班代馬上拿起麥克風：「我提出『圖書館隔音太差』，圖書館卻回答『自習時請保持安靜專注，請同學自我要求』。圖書館應該提出具體改善隔音的做法，而非這樣敷衍了事。」

身為圖書館主任，我的臉色有點難看。很快從校長手中接過麥克風：「圖書館是兩年新建築，隔音沒問題，之所以會覺得吵，是因為自習時同學講話，但圖書館有5個自習空間，卻只有兩位志工管理。」

班代的表情仍然不悅，我只好繼續倚老賣老：「所以我們需要更多志工協助，但今年卻是我在圖書館服務15年來，第一次徵不滿志工。我真的感受不到新世代的溫暖，請問這位班代可以當志工，一起解決隔音問題嗎？」

「我？」班代面色赧然：「我，當志工讓作文聽得到心跳、讓學生有人味，學會「換位思考」那就不用了。」

「沒關係，你不用當志工，但麻煩會議後來找我，我們來一起討論你提出的問題。」

這一代學生，「換位思考」的能力弱化中？

開完會後，班代收起凌人的氣勢。「主任，你⋯⋯你找我？」

「來，來看看你們的意見有多分歧。」我拿出各年級的意見：「你看，你們高三要求單獨使用大自習室，但高一、二卻要求和你們共用。還有，每位同學都要求增加志工，但卻沒人要當志工。」

「呵呵，真的很矛盾！」

「是啊！」感覺這位班代開始思考了，我打開手機，請他讀另一個數據：「你們每次班聯會都會提出『午餐難吃』的意見，但重點是，這到底是少數人『本位思考』後的偏見，還是多數人的共識？你看這是我請校刊社和聖食志工團做的統計，很多人說不喜歡吃雙色花椰菜，但雙色花椰菜卻是剩菜最少；而我最喜歡吃的蠔油芥藍，竟然剩菜最多，留下來的剩食量，是雙色花椰菜的16倍。」

「大家的口味差異好大！」

「沒錯，所以，當我們可以有情緒、有意見時，也應該聽聽不同的聲音，換個位置思考後，可能提出更周延的意見。」

「換個位置思考？老師，我好像有一點懂了。」

我不確定這位高三的班代是否有聽懂，但上課鐘聲響了，我被迫停止這次的「機會教育」。

「換位思考」力，是破題力

三個月後，學測考完，圖書館的高三學生少了一半，大自習室也沒人搶了，但令我驚訝的是，今年學測國寫的兩題作文，都需要「換位思考」的能力。

其中一題要先閱讀《南史．隱逸．陶潛傳》與蕭麗紅《千江有水千江月》中的摘錄後，寫下兩篇短文，一篇用120字說明陶潛對於人子，以及外公對於阿啟伯的善意；另一篇再以「溫暖的心」為題，分享自己對他人善意的經驗與體會，以下是附文。

文一：（陶潛）為彭澤令。不以家累自隨，送一力給其子，書曰：「汝旦夕之費，自給為難。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勞。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南史．隱逸．陶潛傳》）

文二：貞觀以為懂得了外公的心意：他怕阿啟伯當下撞見自己的那種難堪。事實上，他還有另一層深意，貪當然不好，而貧的本身沒有錯。外公不以阿啟伯為不是，是知道他家中十口，有菜就沒飯，有飯就沒菜。

第一篇中，陶潛要兒子對長公「換位思考」：長公也是娘生爹養的兒子，要善待之；在第二篇，外公要貞觀「換位思考」：若一樣身處十口之家，有菜就沒飯，有飯就沒菜，你會不會為生活所逼，也做出偷瓜之類的違法情事？

「換位思考」是「承認對方也有對的部分」

今年學測國寫的另一題作文題目是：讀完含糖飲料對身體的負面影響後， 提出對「中、小學校園禁止含糖飲料」贊成或反對的意見。自從17年前帶了兩屆學生會後，發覺「反對合作社禁售含糖飲料」一直是學生最關心的議題。

學生對違背自己想法的行政作為反彈很大，若師長以「上級規定」來回應學生，學生一定會站在師長的對立面；若師長能像今年的國寫考題一樣，提供客觀的數據，幫助學生站在決策者的位置「換位思考」，則學生一定更可能在兩造「思辨」後，擁有一顆「溫暖的心」，學習到溝通和領導的能力。

然而，台灣學生寫論說文時，常常堅持己見，一路攻下去。受這樣訓練的公民，很難在溝通中找到共識。一位在澳洲求學的台灣學生說：「我在台灣時，作文分數很高，然而在這裡寫的第一篇作文竟然拿了零分。」

這裡的老師不要我用台灣的二分法寫作文，老師告訴我，說服別人時，除了證明自己對之外，也要承認對方也有對的部分，這樣邏輯才對，也才能，得分！

「承認對方也有對的部分」是「換位思考」，是「批判性思考」裡的「自我攻防」，更是學生釐清議題的必經途徑，猶如「辯證法」揭櫫的事實：事物的發展要「通過否定」來實現。

用黑格爾「正、反、合辯證法」來「換位思考」

而黑格爾的「正––反––合辯證法」，很適合學生拿來當思辨與作文的架構。黑格爾的「正––反––合」三階段論：「正」態事物一定會存在內部的矛盾，所以要討論「正」態，必須渡到「反」態；經過正視「反」態的釐清，就能回到確定的「正」態。

以今年「對禁止含糖飲料或反對的意見」一題為例，「正––反––合」架構如下：

蔡淇華老師提供

用「換位思考」教作文，也教出有人味的一代

在習慣網路「刺激反應」情緒、現代人漸漸失去同理心的文化中，不知大家是否可以聽到學測國寫的心跳聲？那是出題老師對下一代的殷殷期盼：期許新的一代理解人性的矛盾面，期許得其情則哀矜勿喜，更期待學生學會換位思考後，永保一顆，溫暖的心。

溫暖的心是利他，是同理心，是換位思考，更是下一代和大人換位置、領導大人的開始！

本文轉載自親子天下出版《青春微素養》，未經同意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