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獴攝影師溫芳玲:看見狐獴,震撼了自己「不懂愛」的心

作者:程遠茜

▲ 首位華人狐獴攝影師溫芳玲,從野生狐獴身上,反思自己三代的母女關係,學會諒解母親、學會陪伴女兒。劉潔萱攝

▲ 首位華人狐獴攝影師溫芳玲,從野生狐獴身上,反思自己三代的母女關係,學會諒解母親、學會陪伴女兒。劉潔萱攝

是什麼驅動一位工作狂的單親職業婦女,暫離工作與女兒遠赴非洲?攝影、冒險、愛狐獴,都不是首位華人狐獴攝影師溫芳玲去非洲的理由。人生低谷中偶然看見那段大狐獴營救小狐獴死裡逃生的畫面,觸動她去深掘自己,不知道怎麼愛女兒、愛家人的徬徨。

作者:程遠茜

記不記得卡通《獅子王》裡跟著辛巴、疣豬彭彭的小家伙「丁滿」?還是也許你看過動物星球頻道的系列節目《狐獴大宅門》?首位華人狐獴攝影師溫芳玲,歷經3年積極爭取,橫跨整個亞洲到狐獴棲息地南非,展開探索影片當中一群群狐獴的嬌小身影。

2011到2014年間,她一共去了5趟非洲,帶回來的故事與照片,陸續寫成了3本書,成了大家暱稱的「狐獴媽媽」。其中最近《勇闖南非親狐獴》更曾登上書榜分類銷售當週冠軍,當中分享旅行經驗中,對狐獴生理構造及生活的觀察以及狐獴社會家族形態的紀錄。

其實,她並非一個絕對狐獴迷、也沒立過志要當一個生態攝影師,只是因為在人生萬般低谷時,一段大狐獴捨命從鷹爪下救出小狐獴的那分愛與英勇,震撼了她「不懂愛」的心。讓她下定決心要去看整個狐獴家族,去看看愛家人的方式,進而面對成長過程中母親給的傷,連帶反思自己給女兒的,到底是不是愛?

▲ 溫芳玲受影片撼動,3年3度積極申請劍橋大學喀拉哈里狐獴計劃,因資格不符屢遭退件,最後以「狐獴之友」獲准參與,與研究團隊近距離觀察狐獴。溫芳玲提供

母親不承認的孩子,等不到母愛

溫芳玲打娘胎起,就是個不受歡迎的孩子,母親吃了兩瓶墮胎藥卻還是留住了孩子。至於「為什麼媽媽不要我?」,是她從小到現在未解的謎,母親至今不願意談,她也只能以分析母親的人生過程的角度,來理解這段難解的母女關係。

溫芳玲的媽媽原本是位日本富家千金,隨著外公來台,卻因外公交通意外,在醫院遇見家庭背景懸殊的爸爸,他們為愛成家,婚姻卻不讓娘家接受,媽媽獨自在異鄉成家的苦,跳過姊姊和弟弟,完全倒在溫芳玲這個二女兒身上。「我可能就是那個不投緣的孩子吧!成了她人生不如意的情緒出口,」溫芳玲描述,母親總以尖銳的言語丟向她,「說我不是她生的,她不會生個沒教養的小孩,姊姊可以學很多才藝,我學就是浪費,」溫芳玲回憶。

面對娘家親戚,溫芳玲竟然是個「不存在的小孩」。她大學赴日探親,日本大阿姨向她抱歉並解釋,一直只給姊姊寄衣服的原因,竟是母親沒告訴她有這個女兒的存在。這樣的母女關係,街坊鄰居一直都知道,各自用方法關照自己這個不被媽媽愛的小女孩:做包子的送包子、有大豪宅的就邀她去度過週末時光。溫爸爸理解孩子的狀況,個性不多話的他,選擇帶二女兒常回新竹關西鎮的老家,讓孩子有多一點的空間和選擇。

▲ 溫芳玲從狐獴家庭成員的互動之中,找到方式理解母親,並且改變與女兒(左)的相處。溫芳玲提供

協議來的婚姻、借精訂做女兒

童年和母親矛盾的愛,溫芳玲以為愛就只是得到和失去的對立。為了刺激、報復分手不回頭的前男友,她與當時公司裡的中階主管,在兩三個月內談好條件結婚,25歲踏入協議來的婚姻,讓她猶如籠中鳥,半年就呈現名存實亡的狀態,但是她又在談離婚的期間,為了日後有個伴,決定向「準前夫」借精,訂做一個女兒。

她懷有期待中的「伴」,但是工作成就仍然是她維持、掌握自己的優先選項。她在公差出國的考量之下,8個多月妊娠未足月提前剖腹。女兒在出生後不久即診斷出先天性心肺發育不全,心臟破了一個大洞,直到1歲多身體狀況才符合動刀條件、完成手術。

「我重蹈母親的覆轍,把外面不為人知的情緒,傾洩在女兒身上,只是方式不同,我媽是用惡毒的言語,我是找女兒談心,把負面的東西倒給她,」溫芳玲反省以前加班到半夜回家,會搖醒睡夢中的女兒講話,尋死念頭不斷,甚至把存摺印章拿出來「交代」。

▲ 溫芳玲不僅觀察狐獴生態,也與研究團隊一起記錄狐獴家族每一個成員的成長與健康狀態。溫芳玲提供

女兒才是「媽媽」

稚齡幼女,哪裡懂得具體話語,只在心中種下無法擺脫的惴惴不安,而展現超齡成熟。「她學注音還會拼錯的時候,就每天寫卡片,一直到三、四年級都沒停,不論內容,最後一定鼓勵我:『媽媽你是要活下去的』,」溫芳玲分享,她猶如生了一個照顧她的媽媽,直到現在,只要自己不即時回覆訊息,女兒就會「媽媽上身」,焦急找不到溫芳玲這個「女兒」,火大的說「到底去哪裡?嚇死誰啊!」

長期瘋狂工作、女兒健康狀況......多方燃燒,溫芳玲的身體也從未停止出問題,35、6歲腦瘤神奇消失後,免疫系統病症連帶帶狀泡疹、原田氏症瞎半年。除此之外,女兒童年的過度早熟,也在青春期反撲大叛逆,加上工作發生異動,讓她在2011年起毅然決然重新開始,抓緊機會,企圖從南非狐獴身上,找尋生命與愛的解答。

如今,剛又挑戰完乳癌治療,溫芳玲還會是個忘了回訊息的「女兒」,但是她也終於找到與女兒的相處模式。「我以前知道自己應該要陪她,但心裡總是不穩定和焦慮工作尚未完成的事。現在我們會躺同張床聊天、買同件衣服穿!」溫芳玲不論從狐獴或是信仰裡,努力讓自己的愛有所長進。

狐獴的影片,興許只是眾多生態生存影片的一個樣貌,然而卻在某個時間點,打動了一個生命,讓溫芳玲有了契機,學習愛、學習找到為人母,甚至為人子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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